李府天上拨开了乌云,里头却悄悄的埋了一丝灰暗、一点黯然、一些清冷和一片沉默。
冲冲,天又亮了,鸡鸣了,李府上下,又要过新的一天。
这一天,也是有点特别的一天,有位贵客到访。降翾听说来,是宫里那男人的贴身红人-连公公,且,他来的目的,矛头直指是来见她的。
很麻烦,那女人不是走了吗?应该连同霉运也走了吧,怎么所有事都要关连到她身上来呢!不情不愿的被下人从房间请了出来,更说要替她换一套较体面的衣服,不慢不快的就跟随下人来到前厅。
前厅,在客上主席位上坐了一个样貌秀气,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不过男人脸上一根鬍子也没有,目光异常锐利,眉头眼额之间,都透露出他那股红人该有的身份气质,还有,他完全不避讳的直接打量着进来前厅的降翾。
真的很不习惯受这种目光接待,忍下内心的不悦,眉头微皱松开,没有甚么待客之道,招呼问候也没一句,直接坐在主家位上,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缓缓放下后,一言不发,回视那双很不礼貌的目光,等着对方的开口。
心里已微言:有甚么事,快说,别浪费她的时间。
连公公轻轻一笑,果然如圣上所说,此女子个性真是奇特,脸上是波澜不经,眼里却满载着不耐烦。圣上说,不用说别的,也不用转弯,直接放话不用理会。
「圣上传话说,期待降姑娘进宫成为秀女,好让降姑娘顺利成为世子嬪。」脸带不怀好意的微笑,眼睛半瞇,眼角皱起了眼纹。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回宫。
「凭甚么?」在他踏出门口前,降翾也有点激动的站起来。
「啊,忘了,本公公是年纪大了,差点溜掉圣上要传给降姑娘最重要的话,就是…..你不进宫,李清就是罪犯欺君,罪犯欺君可是死罪,啊,会株连九族,李府上下,没一个能逃掉呢,降姑娘。」回首,依旧抹着那讨人厌的邪昧笑靨。
背影随随消失于眼前,如今,李府上下又抹上一片乌云,目光都投向了新来的小姐身上。
降翾脸无表情,固执的不想表露出此刻的心绪是翻着巨浪,可眾人都看出她脸色苍白。
大半天,她困于自己在房间中眨眼到了夜深。
贴身侍女已在门外守候多时,又不敢进去,饭也凉了,茶也凉了,也得不到批准。到了天亮了,鸡又鸣了,她快要倒过去睡在走廊时,门才拉开。
想通了,或许,那也是她的命,师父说过,要来就来,自己选择,选择了就别后悔。
「备马车,替我换衣服,梳头,进宫吧。」降翾有点疲态,轻语吩咐了侍女后又拉上了门。
侍女愣了愣,紧接赶紧叫醒所有人通知此事。
天空全亮时,马车已在府第门外等候,降翾在别人扶助下坐上马车,她不愿带那贴身侍女进宫,只想进宫就自己好了,别拖其他人,孤身一人,她又不是未认过,好歹,她也孤身一人也廿个年头。
算了算,以她的武功……
还有几天就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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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凡人叫缘。
那夜擅自溜出去捉樊九的事,步雪虔的父亲──步墰堇(近似读音:不谈金)得知后,下令软禁在步星流里的地牢藏物库之中,未有他的解禁令,步星流任何人等不等擅自放了她,这命令矛头针对的是他的妻子还有蔡晏銊的。
得知师父有此命令,蔡晏銊这次也无能为力偷偷晚上放师妹出来走走了,他为有每天三餐亲自送上,挑的都是师妹爱吃的。
一早,步雪虔从昏睡中醒来,蔡晏銊刚好端着早点下来。
「蔡大哥,爹到底气消了没,这里不见天日,我快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少天了!」步雪虔鼓气了的腮子,托着下巴,抿着嘴儿。
「师妹,你已被禁足十一天,今天是第十二天。」蔡晏銊记得很清楚,熟练的倒了杯清水给她。
十岁那年,洪水把他的家给冲了,爹娘被淹在洪水之中,一去不返。当时,他沉默不语,里头空洞的,在一堆难民小孩之中,无可稽考地被师父选上带回步星流,事后,师父只说,他相信眼缘,第一眼看上他,就是他和他之间的缘。
当时蔡晏銊十分自闭,即使训练,也是师父单对单训练,他不愿意跟别人说话,直到他遇到当时才五岁多的步雪虔。他记得五岁的小步长得很甜美,人人都爱抱她,亲她的脸,师母每次抱着小步来训练场,师父都会笑容掛脸,小步也会挣开师母,用短短的腿跑到师父腿边讨一个抱。
那天他才来步星流第二天,汗流夹背的他,被师父招了过来,给他介绍小步,最深刻印象,当师父抱起小步要她叫他做师兄,小步便很乖巧甜甜一笑的叫了一声师兄,那刻,蔡晏銊跟着笑了,伸了手,轻柔的捏了她的小脸蛋。自此,蔡晏銊阴霾散开,开始与其他人接触说话
他视小步为救赎的恩人,也视如妹妹,只是近几年,心境有点起了变化。或许,最近小步频频提起那个恩人,她的眸中含有少女的羞意,他明白那是甚么样的心思。
接过清甜的泉水,一饮而尽,大刺刺的又大字型躺下,「蔡大哥,帮我跟娘说一下她女儿现在很凄凉,快被这里闷死了。」
蔡晏銊失笑,瞄向地牢「还凄凉?师母都故意把这里打扫乾净,铺上软被子,三餐都亲自煮你爱吃的,要不然,师妹你一定冷死或饿疯了。」
「我还可以怎样?爹到底要气多少,扶着正义去抓朝庭犯人,也要被罚,不公平!」腮子又鼓了起来,又洩气的把鼓着的气吹出来,吹动了瀏海。
蔡晏銊看得失神,竟不察觉有人踏了进来。
「不公平?正义?小步,你这十几天来,到底有没有真的静思己过?你到底知道自己错在哪?」来者,正是步墰堇,炯目有神的目光,斥责的瞪向步雪虔。
「爹!」自动省掉爹全部所说的话,扬起讨好的灿烂甜笑,站起来奔向他,用力地抱住他。「爹,小步好想你,你都不来看我。」嘟起了小嘴,故对他撒娇,那与平常硬朗的个性截然不同。
拨开她的双臂,过去都不知掉了多少次这样的撒娇陷阱,这一回,步墰堇要她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小步,你可知道你犯不了该犯的错!京城遍佈都是他的爪牙,咱们步星流是要扶助左水使的,如今咱们就得忍,不能有任何过于暴露名声的事情发生,万一被他知道咱们是帮左水使的,一定会多加提防!」
步墰堇所说的“他”,就是六曹之首的判书-施少源。
「这……」步雪虔真的没想那么多,一心本着正义想帮助手无寸铁的百姓,奈何,没想到一份正义感,也得要思前想后,跟原来的是两回事。「对不起,爹,女儿没想那么多……那……事情还好吗?」
「哼!我已派人调查,幸好那樊九只是这一地的恶霸,平常只是欺凌弱小图取买路钱,跟施少源没有关链。」要不然,他会把小步罚更重!
「那太好了,爹,女儿何时能出去!」这里太闷了,再不晒晒太阳,人都发霉了。
「你要出去是吧?」浓密又粗的眉往上扬起,斜斜瞄射向小步的期待笑脸。
「当然。」小步猛点了点头。
瞭解师父个性的蔡晏銊暗中替小步担心,师父一定是有甚么条件了,而且这一回一定是很苛刻了。暗暗苦笑小步的迟钝,怎么当女儿都不知自己爹的心思。
「好,跟我来。」
步雪虔和蔡晏銊跟在步墰堇身后,穿过走廊,来到步星流的小后园,那儿设为武练场,烈日当空下,屹立着一个腰挺很直的背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独独腰间佩带着一折用玉石而做的扇子。
「跟他比试一下,直到我说停。」步墰堇指着那个背影,扬角深深的弯起,炯亮的目光,带了点期待的闪烁。
那背影……
不会……是他吧!?
背影转过身来,脸无一丝表情。
步雪虔错愕在原地,怎么…..
他又出现在她面前了,而且,还要跟他比武!?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