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 第35节(2 / 2)

魔主的白月光 上黎 1977 字 6个月前

    这就是沧川剑尊,是她的师尊。

    褚无咎看见,刚才一心安慰他哄他的少女,突然就变成见了猫的奶耗子,一下乖巧极了,她头也不回地跑过去,跑到长者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像扑腾绒毛的幼鸟,殷殷而小声:“师尊…”

    衡玄衍瞪她一眼,明朝怂巴巴地低下头。

    虽然平时上房揭瓦,但师尊真生气起来,她还是小怕怕的。

    “你先出去。”衡玄衍淡淡说:“我与他有话要说。”

    明朝一下抬起头,余光瞥过床上的少年,嗫嚅:“师尊,他刚醒呢…”

    衡玄衍淡淡说:“既然醒了,就死不了,你还担心什么。”

    明朝:“……”

    明朝怂得不敢反驳,干巴巴“哦”了一声,又瞅了瞅褚无咎,才慢吞吞挪出去。

    衡玄衍额角轻动了动,脸色更不好看。

    岳丈总是看不顺眼女婿的,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尤其这个女婿并不老实。

    衡玄衍转身在窗边太师椅坐下,宽袖垂摆,半沉阖目,遥遥面对着床榻,一时并不言语。

    并不需要他言语,褚无咎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硬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下床,无视身上的剧痛,赤着脚缓慢而坚定地走到太师椅前,双膝缓缓跪下。

    “千万年前妖魔界还没被劈出乾坤界,妖魔与人族混血而生,后代因血脉强横,修为多数高强,乃至后来妖魔界被劈出乾坤,残留的血脉多盘踞一方,许多绵延至今,便是如今的氏族,而这些氏族中,自然,也包括你的家族。”

    衡玄缓缓开口,说起的便是壮阔而隐秘的往事。

    “水至清则无鱼,为了乾坤界长治的太平,大家有意无意不提这些往事,千年万年,年头久了,大多人也就不知道了。”衡玄衍目光淡淡垂落在少年身上,有如瀚海浩浩覆压,褚无咎头被生生压得低下,额角鬓角不受控制地漫出一层汗水。

    “朝朝说你中过魔毒,那日情形我未亲眼所见,我所看见的,便是你一身人骨已经尽数化作魔骨。”

    “我本不打算救你。”衡玄衍沉声说:“你血脉里流着妖的血,如今人骨又化作魔骨,中了蛊毒,你自己来说说,你算是一个妖、是魔、还是人?”

    随着他压低的厉声,气压骤然一凝。

    半响,少年终于抬起头。

    出乎意料,他的神色竟无半分慌乱,是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与从容。

    “尊者既然选择救我,不是已经确定了答案。”褚无咎说:“晚辈是褚氏子,是乾坤界正道氏族子弟,是一个人。”

    这是衡玄衍想要的回答,但不是衡玄衍想要的态度。

    衡玄衍微微凝眉,望着少年,少年同样回视着他,又慢慢低下头,以示谦敬。

    他毕竟还太年轻,哪怕有着超乎年纪的隐忍,但衡玄衍活得太久也看得太多了,他能看出少年眼底锋利的棱角和欲望,像一头将要成年的幼虎,哪怕在更强大的长辈面前短暂地伏首,也只是一时的蛰伏,他的眼睛,挟裹着野心是在望着至高在上的王座。

    衡玄衍眉头拧起来,他的神色渐渐变沉。

    衡玄衍当然见过许多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他往往能报以宽容的态度,但不代表他愿意把自己的弟子许配给一个狼子野心之徒。

    朝朝性情柔软善良,未来的良配也该是个中正宽和之人,这个人选,衡玄衍本有些属意同在座下习剑的寒霜州。

    他是很喜欢寒霜州的,觉得这孩子沉稳正直,心性纯善,虽有些木讷不善言辞,但他是老一派的典型长辈思想,觉得男孩子沉默寡言不算什么大毛病,反而更显沉稳能担责任,总比那些会花言巧语满肚花花肠子的强千百倍。

    衡玄衍是很愿意留朝朝在身边一辈子,但孩子大了,大多总是好奇想尝尝相思情爱滋味,这个时候师兄妹俩便显出好处来,两个小孩子青梅竹马,人品又端方,再合适不过。

    衡玄衍一切都打算好了,谁想不过一次下山,突然冒出来一个褚无咎。

    衡玄衍垂眼看着跪在下首低头仿佛温驯的褚无咎。

    这孩子,出身氏族,魔骨妖血,天命加身,又有这样深沉隐忍的心计与不甘人下的野心……

    明朝正在悄眯扒门缝。

    这么说吧,她怂她师尊,怂了又没完全怂,所以衡玄衍叫她滚出来,她就乖乖滚出来,但滚出来后,还是不太老实地想往里偷看。

    奈何衡玄衍老辣,直接下了结界,明朝耳朵都要竖起来,也听不清里面说了什么,她扒住一边的门缝,瞪大眼珠子鼓溜溜往里瞅,透过那条细缝,看见褚无咎跪到了地上。

    明朝心一揪,他才刚受过伤,怎么能下床,还跪地上,地上那么凉……

    明朝心里碎碎念,正努力扒着门缝想再仔细瞅瞅,就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空气中仿佛慢慢压下一座山,那山的浩大的力量,泄出一线剑的肃杀。

    明朝指尖颤抖。

    她想都不想撞开门,跌跌撞撞摔进屋中。

    “师尊!”

    褚无咎感知到杀意。

    曾有很多人想杀他,书院同龄的褚氏子弟、褚承乾之流,甚至那位魔尊,在初见他时、在状似好心笑着说要帮他铺一条登天之路时,眼底藏着的,也是最残暴腥狞的杀意。

    但从未有这样浩大而沉冽的杀意,像山和海重重覆压在他身上,他背脊的骨头都像被折断,他更深地弯下腰,清晰地意识到,对方甚至不需要动一动手,只需一个念头,他就会魂飞魄散。

    显然他还不足以混过正道至尊的眼睛,而这位尊者,也有足够的远见和铁腕杀了他,哪怕违逆天命来日遭受天谴,也不惜要彻底斩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