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儿红烛高照,左边是盘龙戏珠, 右边是凤穿牡丹, 下边还装饰着和合二仙和石榴、蝙蝠。因龙凤花烛制作时用了灵力, 那一龙一凤活脱脱要腾空而起, 灵火明亮温暖。
这些东西绝不是一时半会儿便可备好, 众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厅堂, 后背却是一凉。
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场景,可所谓宾客都是瘫坐在座,而往来的弟子仆从则是一脸麻木,眼神无光, 走动起来没有半点人气。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一个男子缓步而入。他一身红衣, 嘴角向上勾着,总是温文尔雅的目光此刻褪去了掩饰, 透出凌厉光芒。
尹天逸见到来人, 先是面露疑惑,待看清他身上的吉服,不由怒道:“耀之,难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原来走进来的正是扶摇仙宗的大师兄——徐耀之。他是尹天逸唯一的亲传弟子, 一直给人品性高洁、温润如玉之感, 可此时身上红衫与满厅喜气交相辉映, 任谁都看得出来变故与他有关。
徐耀之不急不躁地走到师父面前,说:“师父,还请稍安勿躁。”
他拍了拍手,几个仆从立刻抬着两把太师椅步入厅堂,椅子上坐着一男一女,和那些眼神空洞的弟子、仆从一样,木呆呆地端坐???着一动不动。
这两个人大家并不陌生,正是此间主人——熠阳山庄的庄主徐黎昕和他的夫人。
见到老友明显不正常的模样,尹天逸更是心焦,冲着徐耀之喝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这可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徐耀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笑着说,“那他们对我做的事情呢?”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咬牙切齿道,“师父,这些事情你最清楚了,不是么?”
尹天逸听了他的话,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语气也不似适才严厉,“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也以为会过去……”徐耀之黑色的冷眸泛起血色,全身散发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我那慈悲心肠的母亲,竟要劝着我为她儿子换骨。你说,他们究竟当我是什么!”
“换骨?这……这从何说起啊!”尹天逸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一脸震惊。
“比起他们所为,我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徐耀之冷眼瞧着那两个目光空洞的人,“你看,我还请他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呢。”
“婚礼?”尹天逸又迷惑又痛心,“耀之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耀之并不答话,而且走到了谢桐悠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今日,便是我与桐悠的大好日子,因此特请来各位观礼。”
谢桐悠对上大师兄有几分疯狂的眼神,觉得眼前之人竟是如此陌生。
她谨慎地观察徐耀之,想看看他是不是中了什么法术才性情大变,可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徐耀之对她的冷眼相看并不在意,反而对着她露出笑容,俯身牵起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柔荑,说:“桐悠,今日可是你我大喜之日,我知道你必然同我一样欢欣。我知道你为了巫族的事情担忧,不过只要过了今天,我便是仙门共主,到时候就没有谁敢为难你。”
还不等谢桐悠回话,早就忍耐不住的莫云初嚷道:“什么仙门共主,我呸!亏我从前还向尹兄夸你,真是看走了眼。赶快把解药给我们,不然等下有你好看!”
徐耀之冷哼一声,站直身子向他转过去,“莫宗主,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若你们不想变得和这山庄中的人一样,就该乖乖闭嘴,尊我为仙门共主。”
他那阴冷的眼神在四大仙宗众人脸上扫过,看到他们都露出惊惧的神色,满意地勾了勾嘴唇。
“徐耀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夕凤夫人狭长的美目中满是怒意,狠狠等着他说。
“不过是在酒中放了蚀心蛊而已,”他的表情邪狞又暴戾,“只要你们听话,一切还与往常一样,你们照样回去做你们的宗主,皆大欢喜。如若不然,蛊虫入脑,便会完全成为我的傀儡。”
原来熠阳山庄的人都已经被蛊虫吃了脑子,如今都成了他的玩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众人哪受得了这份气,莫云初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徐耀之眼神冷冽,对着浮玉剑宗的一位长老打了个响指,就见他突然痛苦地捂住脑袋倒地不住地打滚,不过片刻就停下来,动作僵硬地坐回原味,和熠阳山庄的人一样,失了心神。
这一下让在坐众人面露惧色,毕竟谁也不想变成别人的傀儡,暂时闭了嘴巴。
谢桐悠的一只手还被徐耀之握着,她几次施力想要抽回来,却因蚀心蛊的缘故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孽徒!”尹天逸见他如此行事,气得脸色涨红,“当年我就不该出手救你!”
谢桐悠的脑中飞速运转,这蚀心蛊看着有几分熟悉,竟像是巫桑的手法。她不动声色地尝试催动体内混合了魔息的真气,发现蚀心蛊果然在察觉到魔息之后有所放松。
如今之计便是一个字——拖,拖到她恢复三成功力,就可以试试彻底祛除蛊虫。
于是她便说:“你说了半天我竟愈发不明白了,徐庄主和夫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把这整个山庄的人都变成了傀儡。”
徐耀之听她发问,愣了一下,随后便说:“既然桐悠想听,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徐耀之本为弃婴乞丐,无意中遇到熠阳山庄庄主测出灵脉,被他收为义子,悉心教导后告知欲培养为继承人。可谁知后来义母怀孕,生下一子,一切就都变了。
徐耀之修行天赋极高,这原本是徐黎昕动心收他做义子的原因,可在徐荆衡出生以后,这便成了一大隐患。因怕他抢了亲生儿子的位置,徐黎昕在其灵脉钉入九根毒针压制封印力量,送到扶摇仙宗托好友看管。尹天逸怜惜他的遭遇,又产生了惜才之心,便收其为徒,拔除了毒针,并对一切守口如瓶。
“一个人若是没有见过阳光,即便是在烂泥里也能习以为常。可当他见到了温暖阳光,就会心心念念追随其后。谁曾想一切只不过是谎言,他还陷在冰冷的泥潭之中。”徐耀之眼神晦涩地说。
第102章 拖延驱蛊虫
“桐悠, 你可知道从前我最讨厌吃的东西是什么?便是酒酿圆子。”
谢桐悠心中不自觉地想起当年初识,为他过生辰时做的那道五彩酒酿圆子。当时可是他主动提出要吃的,怎么会……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 徐耀之继续说:“那年恰逢我的生辰,义母亲手为我做了家乡小吃。我那时满心欢喜, 又觉得愧疚,义父义母必然是因为孩儿幼小需要照顾, 非是对我疏离。哪里想到, 那圆子里早就被下了药。”他闭上眼睛, 神色有些恍然, “九根销魂噬骨针, 可真是痛啊。我那时还小, 才下三针就痛晕了,然后又被痛醒。我趴在地上苦苦哀求,愿意自废修为再不入修真界,可他却高高在上地说, 若不是善良的义母求情,他便直接把我杀了干净。我当时想, 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从那以后,每次生辰我都要吃一碗酒酿圆子, 我要牢牢记住, 那些让我死去活来的折磨都是拜谁所赐!”徐耀之睁开眼睛,目光冰冷阴暗。
他用拇指在谢桐悠手背划过,眼睛里透出奇异的光彩,略有些兴奋地说:“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的来历不凡, 却没想到如今你竟能得千年传承。这样正好, 正适合成为仙门共主的道侣。”
“什么, 你早就知道她是巫族之人?”尹天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若说将熠阳山庄上下变为傀儡是报复,那他明知道谢桐悠身世有异还引进仙宗,这意图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倒不知道她与巫族的瓜葛。”徐耀之自觉大局在握,压抑了这么多年,并不在意与他们多说一阵,“当年我在外做完任务,偶然碰到两个人。因地势特殊,他们并没有发现我,说要带异变兽去追杀什么人。反正闲着无事,我便跟去看了看热闹。”
热闹?当年那场异变兽屠村之事竟然被他称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