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地沉睡的时间,家家户户早已闭门休息,冷清空盪的街道显的萧瑟凄凉,可此刻,在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却是灯火通明、人声正濎沸之时,川流不息的人潮、春色无边的气氛与外头的寂静形成了强烈的反比。
任凭外头如此喧哗吵闹,位于青楼东方、专用来招待皇胄贵族的小阁楼里,却只有一片寧静,装潢雅緻的屋里檀香裊裊,瀰漫在沉静的小空间里。
坐在铜镜前,她看着里头映出的绝色容顏面无表情。
多久了?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了……这张脸的变化却早已经不是自己所熟识的模样,儘管她每天都看着,每天都要为它装扮。
因为她拒绝认识镜子里头的人,将心与表相完全隔离。
叩、叩,虽然敲门声很轻,仍然让她皱起眉头。
「小姐,德将军来了。」
等待的沉默只有一会儿。
「知道了,我等等就下去。」
制式的应答,却需要力气藏起许多气息,强迫自己收起厌烦的倦意。
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苦要继续。
叹了口气,她拿起胭脂开始对着铜镜点色妆扮,熟稔的动作迅速畅然,不一会儿,一张美艳妖嬈的脸蛋便出现在眼前,动人心魂。
但她又是深深一叹,美眸只有在无人的房间里,才能流露哀伤。
还能维持多久?她还要撑多久?被层层的限制所束缚,她除了这一张虚有的外貌,什么都没有……她比谁都更懂得在这里生存的必需法则,但她仍怨恨着,在心底深处吶喊着。
为何老天让她待在这里?还註定了她一生的囚禁与堕落?日復一日的夜夜笙歌,热闹笑声中更深更空的寂寞,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一股热意衝上眼眶,她忙站起身打开窗,仰首望着高掛的皎月将溼气逼回眼里,却让寂寞将她包围的更是深绝,勾起唇角带出苦笑。
没有自由、没有信任,更没有所谓的希望,因为她打从五岁就被卖进这里到现在,看过的悲惨现实多不胜数,青楼里的嬤嬤跟姐姐们也一再告诫她,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人。
是的,任何人。
上门的客人没有真心,楼里的姐妹没有友情,唯图是利才是真理,谁不爱寻欢作乐?谁不见钱眼开?
但她还是违背心意偷偷地想着,有没有哪一天,她可以离开这里?会有一个人,带着她……
像是听到她的心愿,驀地一道黑影疾飞在月光下,轻巧敏捷的身手无声而无息地点落在墙瓦上,由远而近朝她而来,在她还来不及看清物体移动的速度,整个身子已经被衝力重重一撞,跟着那物体倒在地上。
还好后头有软垫,否则她一定内伤。
使了点力爬起身,她这才发现不明物体竟是个人,而且还是个身着劲装、蒙面、身材凹凸有型的女人……
「你……」
只见女子吃力地翻过身,一双星眸似乎含着笑意,让她一愣,随即又闭起眼抚着腰间,深吸了好几口气,沉重急促的喘急声透露着女子的状况。
她察觉到地上的血跡,正从女子的腰部染落地面。
莫名地,她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与慌乱,只是皱眉瞪着女子一眼,随即转身翻出所有可用的药品,放到地上。
「你……你要……救我?」女子似乎有些讶异,星眸在疼痛之中依然晶亮澄澈。
「否则你会死在我房里。」她小心且迅速地以剪刀剪开女子的衣物,拉开黑布而看清那一道几乎见骨的刀痕,面不改色,儘管她吓的快心脏停止。
看着故作镇定的她颤抖着手为自己上药,女子不禁莞尔,扯开蒙面的黑布,露出的五官正大刺刺地勾着微笑,对于腰间的伤口不为所动。
然而让她呆愣的不是那张明艳中揉进英气俊俏的脸庞,而是女子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掛着的笑意。
为什么?
突地,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却重重撞击她的胸口,她望着一脸兴味盎然的女子,眉心纹路更深。
「什么事?」她极力平淡自己的音调,一边为女子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