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臂长好了,粉色的新肉覆盖住伤口,看起来十分骇人。
只是武力的缺失可以逐渐弥补,生活却终究是不便。连衣衫都不好清洗。
此刻他站在水盆前,舀了一点皂角,用心搓洗起来。搓板随着他的动作左右乱晃。不料一时力道不对,整个盆子翻过来扣到地上,发出一阵咣当的声响,待洗的衣物也沾满了土。张鹤泽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忽然用力踢了一下那木盆,木盆几乎被踢飞出去。
周围鸟语花香,他却很想哭。
但衣服终究不能不洗,他不可能永远麻烦陆衣锦替他做这些琐事。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懊丧的拾起木盆,又用力抖抖沾满尘土的衣物,再次将它甩到盆里搓洗起来。这次他有意放轻力量,盆子果然晃动少了些,可是又产生了一个问题——搓不干净,泥水都融进衣衫的纤维里了。他的衣服都是白色,清理起来也很麻烦。
他正在懊恼,一个人从背后轻轻环住他,娇嫩的双手由腰间伸到身前——是荣飞燕。
张鹤泽感受到背后的柔软,动作顿了一下:“咳……荣姑娘……”
荣飞燕已经帮他扶稳木盆,笑嘻嘻道:“现下可以搓了。”
张鹤泽头脑有点发热,真的依言洗起衣服来。
角落里一时只剩哗哗的水声。
许久,荣飞燕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你……你恨不恨三千手。”
她的语气居然有些忐忑。
正是三千手通风报信,才最终导致他失了条胳膊。
张鹤泽脑袋一向灵光,立刻明白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当下衣服也不洗了,转过身直面荣飞燕。他一边袖管空荡荡扎在腰间,另一只衣袖半撸着,手上还有未甩干的清水。
他们两个距离很近,空气中弥漫着皂角的清香。
张鹤泽看着眼前不敢与他对视的女孩,低头认真道:“我不恨你。”
泪水瞬间溢出荣飞燕的眼眶,她终于抬起头,努力控制表情,装作自己没有哭:“……我问你三千手……你提我干嘛……”
她的眼泪怎么都抹不完,干脆直接抬起胳膊把眼睛藏到后面,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张……鹤泽……对……对不起……”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犹自硬撑着假装,张鹤泽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他歪着头想了想:”她救了我们四个一命,就算之前怨过,也扯平了吧。”他低垂双目:“想来如果不向王府报信,她的处境也不安全。现下她愿意保护我们,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
荣飞燕闻言一愣,没想到他真的全然原谅了他们这些人,而且谅解的如此彻底,竟似并不在意自己因他们伤残一般。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明明泪水还没干透,粉脸却露出一点恼怒的神情,她一推他的脑袋:“你!你可真是个大傻瓜!”
张鹤泽皮肤白皙,被她戳一下脑门上便出现一个明显的红点。荣飞燕看到又有些后悔,连忙抬手去揉。
看到她一时哭一时怒手忙脚乱的样子,张鹤泽一把将她带到身前便要吻下去。
正当两颗心小鹿乱撞的时候,一个最不会看眼色的人跑了过来:“猴子!我又想了一招!你绝对想不到是从哪出招!”李沛跟荣飞燕点头打了个招呼,急急忙把张鹤泽拉走。他仓促间回头,看到荣飞燕站在满树梨花下扭来扭去的跺脚,忍不住笑了。
这天之后,每次单手洗衣服,他都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