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2 / 2)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小晖的求饶,扭头看到司徒空正躬身踩着她的头,匕首比在她脖子上。小晖见她醒了,声泪俱下的喊:“你看!我说是真的”

    她见司徒空不为所动,转而转向李沛:“姐姐!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李沛强撑着坐起来,倚靠着身边的剑。她有很多话想说,想了想,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那个。因为中毒,此刻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为什么……就算把毒下在水里,我也不会怀疑。”

    司徒空听到她提问,也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踩着小晖脑袋的脚加了加劲。小晖吃痛到:“因……因为……如果你觉得在帮我,而且帮到了,你才能真的放下警惕……反过来我帮你都不行……人……人做善事的时候……不设防……”

    李沛一愣,很多记忆在脑海中涌现出来。好像真的是这样,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大概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不会预设对方恩将仇报,又或者潜意识觉得世间因为自己能变得美好一点,甚至觉得做好事的人不会受到厄运的回馈。她脑子还昏昏沉沉的,想不出个头绪。

    她不想再跟小晖对话,扶着剑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

    小晖在她身后大喊:“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她的病很重!”这回她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李沛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她。

    小晖满脸是泪:“我也不想杀你,可是我娘病的很重,只有朱扁鹊能治,朱扁鹊问我们要三千两,说少一两都不行。求求你了姐姐,救救我娘吧!”她的五官被踩的变形,可她似乎并不在乎。

    司徒空静静听到这,觉得有点好笑:“你想要她怎么救?她可拿不出三千两”

    小晖一愣,结巴到:“但……但她值……”

    “哦”司徒空了然,“你要她为你娘自杀”

    小晖确实是这个意思,可此时被司徒空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大像话。可是想想缠绵病榻的娘,她心中生出几分勇气:“所有人都要杀你,反正你是要死的,死前做点好事,只当是为下辈子积德了!”

    李沛有点怔忡,明明脑袋还昏着,又被抛来这样复杂的道德难题。她甚至一时被说动了,小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司徒空举起匕首,李沛示意他停下。

    她一瘸一拐走到小晖面前蹲下去,认真道:“我也失去了亲娘……”

    小晖眼神中猛的燃出一股希望。

    “……我娘希望我好好活着”

    李沛缓缓站起来,“朱扁鹊不会要那么多钱,你找错人了”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希望之后的失望。小晖听到这话,脆弱的理智终于彻底崩断,她眼睛狠狠向上盯着李沛的背影大喊:“李沛!扪心自问,如果杀一个罪犯就能换回你娘,你做还是不做!”

    李沛的步伐再一次停住,四年前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上来,连带着那时最锥心刻骨的悲伤,一下一下生剐着她的心脏。杨宝儿下葬之前,她与两个师兄在灵前跪了三天三夜,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师兄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李沛头疼的厉害,很想找个地方躺一下。她按着太阳穴回头,却是对司徒空说:“……放了她吧。”

    司徒空无动于衷。

    李沛艰难到:“司徒空,今天你如果杀她,今生不要再同我说一句话。”

    司徒空久久没有动,最后还是把匕首远远丢开去。

    李沛早就站不太住了,但她怕如果昏过去,司徒空会趁机下手,是以一直撑着剑摇摇晃晃的坚持。

    司徒空叹了口气:“我不动她就是了。”说着上前扶住她,竟真是要离开。

    “……慢着”小晖在背后叫他们。

    司徒空满含杀气的回头。

    小晖眼神空洞,丢来一个小瓶子:“……这个,和刚才的解药同吃才有用。这毒……需要阴阳解药。”男人身形一滞,快速捡起小瓶,带着李沛离开了。

    司徒空怕李沛随时昏过去,骑马时把她提到身前,李沛居然很撑了一阵,行了不短一段路才昏昏沉沉晕倒在他怀里。

    他心里生出后怕。他当然看出来小晖不是东西,故意让李沛一步步踏进她的陷阱。但饶是他也从来没听说过阴阳解药。不,他听过,但他以为那只是书上记载的传说。

    阴阳解药,并非单纯将药材分为两份,而是每种另各自带毒,又互为对方的解药。这其中毒理复杂,非有秘方不能炼成。如果只服了一种,三日内中毒者便会大脑溃烂而死。

    是他失算。

    李沛软软贴在他胸口,他心神不定的低头看她。解药似乎起效,她的脸色红润了一点,只表情非常痛苦。她嘴唇微张,好像在翻来覆去的喊爹喊娘。马蹄踏土声音太大,她的声音又太小。司徒空忍不住低头向她靠近,静心去听。

    他听到陆衣锦的名字。

    他猛的攥紧马缰,手臂青筋暴起。马儿吃痛飞奔起来。

    骗他人易,骗自己却难,心情不受他的掌控,一股带着愤怒的郁气在他体内流窜。

    好想杀人啊。

    想吃冰下雹子,他远远看到前方地上拉了一根细细的珍珠丝线。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撞上去,四个马蹄子会同时被利索的削掉。

    暴戾的笑容出现在司徒空脸上。

    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司徒空再次上马,表情已经舒缓了许多。他纵马跃过珍珠丝,带着李沛绝尘而去。

    在他身后,一男二女仰面倒在地上,灰败的瞳孔对着天空。他们胸部以下的身体已经不见了,血肉同黄色的脂肪烂泥般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堆的主人是谁。几节没有被压碎的肠子散落在地上,旁边是疑似肝脏的碎块。

    他们是排名靠前的赏金猎人,但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极度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