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顾燕飞心底不由对韦夫人升起了一丝亲近感,便又多提点了几句:“国公爷,你这是陈年旧疾,虽然病根已除,却也还没痊愈。”
“等回去后,你再找太医开个方子温养温养,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七七八八,以后万不能喝烈酒,不能吃肥肉。”
“不然,你这寿元难长。”
说话间,她环视着这满室腥臭的血迹,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那淡淡的语气仿佛闲话家常,但是她之前展现出的超凡手段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慢。
“小……”卫国公本想说小丫头的,转而想到人家姑娘女扮男装,自己揭破反而不美,于是硬生生地改了口,“小兄弟,这回多谢你了。”
说话间,他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后怕。
不过,卫国公终究是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锤炼的老将,那种脆弱的情绪也就是一闪即逝,很快他又精神一振,心想:他来听戏,竟然偶遇一个活神仙,说明他是命不该绝啊!
小兄弟?顾燕飞被这个称呼逗笑了,那她岂不是成了楚翊的小表叔了?
她忍不住闷笑着去瞥楚翊,乌瞳中波光流转,笑涡浅浅。
两人目光相接,楚翊疑惑地一挑眉。
“小兄弟,”卫国公夫人与丈夫有相同的默契,殷切地问道,“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温养的方子?”
过去这半个时辰,卫国公夫人简直就像在天堂与地狱间走了一个来回,此刻她对顾燕飞是彻底信服了,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顾燕飞坦然地摇头道:“我更擅急症。”
她说得是实话,她确实更擅长急症。
在曜灵界时,那些修士也只有在伤重快要陨落又或者修为大损之时需要医修出手,平时的小伤小病,他们打打坐,弄些灵草、灵药服下也就够了。
卫国公夫人闻言,也就不再强求,再次致谢:“多谢小兄弟指点。”
顾燕飞一听“小兄弟”这三个字,忍不住又眯眼笑,暗自乐呵着。
卫国公却是苦着脸,他知道接下来他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了,要过上青菜豆腐的和尚日子了。
这简直比方才吐血还惨!!
卫国公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干巴巴地对着楚翊拱了拱手:“贤侄,这一次也扰你费心了。”
“改日我与你‘伯母’再去府上拜访。”
说到“伯母”时,卫国公的语调就有些怪。
这番客气话怎么听怎么生硬,实在不像是传说中那个连先帝与今上都敢怼的卫国公。
慕容雍来回看了看卫国公与楚翊,眸底闪过一抹思忖,又细细地打量了楚翊一番,不置一词。
见事了,守在雅座外的衙差们就开始去驱散围观的群众,嚷嚷道:“好了好了,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没一会儿,外面的走廊上就变得空荡荡的。
以卫国公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再留在这里看戏,卫国公夫人亲自替卫国公披上了一件斗篷后,夫妻俩就告辞了。
“改日再叙。”卫国公大咧咧地说道。方才吐了那么多血虽然去了病根,但也终究是伤了些元气,这才几句话的时间,他脸上已经露出疲态。
慕容雍连忙殷勤地主动送他们出去。
待人都走后,顾燕飞右手的手指稍微掐动了几下,然后又挑了下柳眉。
楚翊从她的小动作看出了几分端倪,就问道:“怎么?”
“果然没错。”顾燕飞低声道,“是泽水困。”
楚翊对于各种杂书都读过一些,接口道:“大凶?”
顾燕飞点了点头,粉润的唇角抿出一道若有所思的弧度。
明明卫国公转危为安地捡回了一条命,可他印堂上的黑气并没有完全消散,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霉运”并不仅仅来自于“旧疾复发”。
所以,顾燕飞方才又顺手卜了一卦,得了这大凶之兆。
楚翊没有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沉静幽深。
下一刻,她转头朝他看来。
如旭日般明亮的大眼直直地映入楚翊的瞳孔。
“放心,说好了,我会帮你的。”顾燕飞勾唇一笑,自信从容。
既然这个忙还没帮完,那么她这个人言而有信,肯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她忍不住又去摸了下发髻上的梅花玉簪,动作温柔缱绻。
她今天连起了几卦,头都没有痛,这簪子可真好!
她心情大好,稍一踮脚,欢快地往他肩上拍了拍,“有我在呢。”
“……”楚翊的瞳孔微微翕动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的运气都不太好,磕磕绊绊才走到今日。
而这一刻,就像是旭日璀璨的光辉照进了黑暗。
心湖轻轻荡漾,波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