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尖细阴森,仿佛毒蛇缠身似的透着一股阴冷湿腻的感觉。
袁太后手里的白瓷浮纹茶盅倏然停顿在了胸前,看着秦和的眼眸惊诧地微微睁大。
秦和,内官监提督太监,乃是内官监的第二把手,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李函。
秦和原本只是凤鸾宫的一个小内侍,十几年前就是在袁太后身边服侍,曾在十年前帮康王挡过一支流箭,由此得了袁太后的赏识。
袁太后一力扶持秦和,在先帝跟前举荐,而秦和也是机敏聪慧之人,总能揣摩领会上意,不仅办事周全,而且下手狠厉,愈发得了太后的看重,用了足足十年,从一个普通的小内侍一步步地爬到了内官监提督太监之位,在这内廷之中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秦和怎么会在这里?!
楚祐与袁哲的面色也是骤然一变,楚祐眼神森冷,右手的关节握得咯咯作响。
“秦和,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审吧。”楚翊语气平静地吩咐道,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朗朗如星光,翩翩如清风。
秦和眼角微挑,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慢条斯理地俯身作了个长揖,神情自若地应道:“是,大皇子殿下。”
短短几个字就透着一股让人胆颤心惊的寒意。
旁边的几个内侍宫女不由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连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楚翊遥遥地望向了坐在舱楼口的袁太后,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口中的话却是对秦和说的:“秦和,若是审得好,这内官监从此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明显意味深长,衬着他唇角的那抹笑意更像是对袁太后的一种挑衅,一种示威。
袁太后手里的茶盅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溢出了茶杯,在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醒目的红痕。
手背上传来灼热的刺痛感,袁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三分,眼神阴晴不定,一字字地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
“很好。这安插人,倒是安插到哀家的身上来了。”
袁太后可以确信,皇帝今天会落水,楚翊在事先绝对不知情,但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经有了谋算,决定要对内官监下手了。
楚翊啊楚翊,他真是好大的野心!
“啪!”
袁太后勃然大怒,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盅摔在了茶几上,又溅出了一些茶水与茶叶,茶水流淌在地。
这一声响吓得旁边服侍的两个宫女皆是花容失色。
袁太后语气冰冷地对着楚翊斥道:“跪下!”
楚翊脸上噙着一抹温雅的笑,淡淡道:“太后年纪大了,凤体抱恙,若是不想看戏,就回舱内休息吧。”
微风温柔地拂着他的发丝,他的从容不迫与袁太后的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围静了一静,甲板上的气氛在寥寥数语间变得剑拔弩张。
袁太后眼神冰冷地与楚翊遥遥地对视。
四目相接,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片刻。
秦和背对着袁太后,对着楚翊再次作揖,用尖细阴柔的声音说道:“殿下放心。”
他毫不掩饰话语中的狠厉,这四个字仿佛是说给太后听的。
也不必秦和再吩咐什么,他身后四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内侍随手点了三个被锦衣卫拿下的内官监内侍,这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这么被拖进了旁边的小屋子。
“砰!”
小屋子的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阻断了外面的那些目光,也像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袁太后脸上。
自己的亲信当众叛变,这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袁太后面色愠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大皇子,你是想软禁哀家?”
袁太后可不是那等子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内宫妇人,她的背后是整个大景朝的世家门阀。
这些世家门阀的势力虽不及前朝,但联合起来,那也是跺跺脚,可以让大景朝抖三抖的。
袁太后锐利的目光又射向了皇帝,唇畔反而慢慢地露出一丝微笑,再问道:“莫非这是皇帝的意思?”
在怒极之后,袁太后反而变得很平静,谈笑间,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即便是在面对堂堂大景天子时,气势也丝毫不弱。
哪怕身边坐了凤阳,袁太后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丝丝发虚,也不能露出一点怯色。
她身为袁氏女,这是她的荣耀,她的根本,她怎么也不能丢了世家女的脸。
皇帝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一会儿喝茶,一会儿逗安乐。
空气中隐隐有火花四溅。
袁太后怒极反笑:“皇帝……”
“啊——”
一阵尖利的嘶吼声忽然自那间房门紧闭的小屋子里响起,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让人心中有些莫名的发慌。
素闻内官监提督太监秦和心狠手辣,尤擅刑讯逼供,有一百零八种手段可以撬开人的嘴巴,让人生不如死,恐怕传闻不假。
几个胆小的姑娘花容失色地靠在了一起,也有人交头接耳地说着关于秦和的种种可怖传闻。
袁太后的眼神越来越阴沉,那攥着佛珠串的指关节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