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菀赤红的眼眸又渐渐地恢复了些许清明,一口气回了过来。
“哇!”韦菀嚎啕大哭,眼眶内涌出汹涌的泪水,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泪流不止,“我的孩子!”
她似乎要把这一夜的委屈、愤怒、痛惜、不甘等等情绪全都释放出来,屋子里只剩下她悲怆无比的痛哭声。
顾燕飞递了一方素白的帕子给韦菀,不动声色地又扫了一眼她的面庞,然后才对着卫国公夫妇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尽快放心。
韦菀脸上的那股子死气终于是消散了。
她的死劫直到此刻才算是彻底过去了!
卫国公夫妇接收到了顾燕飞的眼色,略略地松了口气,可心头仍然沉甸甸的。
埋藏了六年的真相被揭开了,却不代表一切就此结束了,应该说,才刚刚开始……
卫国公夫人坐到了床榻边,轻抚着韦菀的后背,柔声宽慰着她。
韦菀紧紧地抓着卫国公夫人的手,垂首抽噎不已。
“不,不是我。”玉卿摇着头,喃喃地说个不停,“是她身子太弱了,没养活。”
“侯爷,你相信我!”她一手攥紧许彦的衣袍,娇躯轻颤,气息急促,仿佛随时要晕厥过去。
许彦温柔地揽住了玉卿的纤腰,“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顾燕飞目光淡淡地在这对情深义切的有情人身上扫过,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韦菀的死劫已过,后面就是卫国公府的家事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顾二姑娘,今天真是烦扰你了,真是感激不尽……”卫国公沉声对顾燕飞拱手道,“现在城门早已经关了,不如今夜你就在这庄子里歇息吧,明早我们再送你回去。”
顾燕飞从善如流地应了,卫国公就吩咐一个婆子带顾燕飞下去歇息。
卫国公夫人还在柔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韦菀,对着顾燕飞投以歉然的眼神。
“顾二姑娘请留步!”见顾燕飞要离开,许彦忙喊了起来,一手仍紧紧地搂着反复抓挠着皮肤近乎癫狂的许珞。
玉卿也反应了过来,膝行了几步,想去追顾燕飞,颤声喊道:“顾二姑娘,求求你救救小儿……”
也不用卫国公吩咐,一个护卫就把玉卿给拦下了。
顾燕飞头也不回地穿过两道门帘往厢房外走去,后方传来韦菀若有所无的抽泣声,接着又响起玉卿悲切的哀求声:“夫人……珞哥儿是您亲手养大的,他叫了您六年的娘,您不能不管他啊。”
等顾燕飞走出厢房的房门,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外面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新月,群星璀璨,京郊的夜晚甚是宁静安详,檐下刮的几盏灯笼照亮黑黢黢的庭院。
“顾二姑娘,这边请。”给顾燕飞领路的青衣婆子颇带几分敬畏地看着她,提着一盏灯笼,领她去客房歇息。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一路上,婆子恭敬不失热情地与顾燕飞说着话:“姑娘小心脚下。”
“姑娘歇息前可要吃些东西?我们这里虽然简陋,但胜在山货新鲜。”
“……”
“对了,姑娘晚上歇下时,记得把门窗关严实了。我们这庄子夜里清静,哪里稍微有点声响,满庄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青衣婆子走了一路,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直把顾燕飞引到了西北侧的客房中。
客房虽然简单,但是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全都有,还有两个婆子专门听候顾燕飞的使唤。
诚如那婆子所言,这庄子的隔音实在不怎么样,顾燕飞才刚洗漱完毕,就听到屋外有马蹄声响起。
她从一扇窗子望了出去,就见两名护卫骑着马往庄子外飞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
对于卫国公府的人来说,这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而顾燕飞一向沾枕即眠,睡得相当沉。
她在马蹄声中睡去,又在马蹄声中醒转过来。
睁眼时,她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寂静的清晨,空气分外清新,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扩大。
她能清晰地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听到院子里的鸟雀在嬉戏的声音,听到屋外的两个婆子蓄意压低的说话声。
顾燕飞起身穿衣,外面的婆子听到了屋子里面的动静,闻声而来,只是停在房门外不敢随便进来。
婆子恭敬地禀道:“顾二姑娘,国公爷跟国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顾燕飞简单洗漱后,就随来传话的那婆子一起去了昨日的那间厢房。
今日的天色略带几分阴沉,天空中云朵层层叠叠,连绵一片。
顾燕飞过去时,韦菀和卫国公夫妇都在,三人的眼眶中都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一夜全都没睡好。
韦菀如昨夜般侧卧在榻上,几缕鬓发散乱地粘在颊边,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憔悴不堪。
她失魂落魄地望着放在桌子上一个灰蒙蒙的小布包,不过瓷枕大小。
顾燕飞只扫了一眼,就猜到了布包里头是什么,心中微微叹息。
几人见了礼后,卫国公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韦菀,她本是想让韦菀回避的,但韦菀自小就是个好强的,性子固执,非要在场不可。
卫国公夫人请顾燕飞坐下后,端正了神色,难掩疲态地开口道:“燕飞,这……是昨晚国公爷令人连夜去了玉卿说的地方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