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潇的引领下,一行锦衣卫就箭步如飞地朝小花园方向走去,步履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所经之处,仿佛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顾府的下人们都提心吊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惹得锦衣卫登门。
顾潇自然注意到了这些下人的不安,想起之前被护卫驱逐的事,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他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去,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顾渊变脸的样子。
小花园的水阁里,热闹依旧,樊北然、路似、岳浚等人一个没走,还在喝酒划拳,说笑玩闹。
哪怕是看到了锦衣卫的到来,这些人都相当平静。
他们认识何烈,何烈也认得他们中的不少人,这些公子哥虽然不是家中的长子、继承人,可也都不是什么默默无名之辈,一部分人有在军中、五城兵马司、上十二卫任职,也有几个是有名的纨绔子弟。
顾渊落落大方地起了身,对着何烈拱了拱手:“何指挥使。”
他的神情与姿态相当放松,即便是面对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一派谈笑自若,仿佛站在他跟前的只是一个寻常人。
何烈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顾千户,有人举报贵府藏匿庾家余孽。”
说着,何烈的目光看向了几步外的顾潇,“举报人就是令堂弟。”
水阁内,静了一静,一众公子哥面面相看,皆是一怔。
顾渊还没说话,路似抢先一步质问顾潇道:“顾潇,你莫名其妙攀扯什么庾家余孽,就是为了报复阿渊刚才把你赶出去吗?!”
路似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酒杯。
众人轻蔑的目光如一把把刀子般射向了顾潇,顾潇浑不在意,反而将下巴抬得更高了。
“报复?”何烈疑惑地挑眉。
解释的人是樊北然:“刚才我们喝酒喝得好好的,顾潇突然不告而访,跑来捣乱,就让阿渊给赶了出去。你们来得这么快,想必是他离开这里后,就去了北镇抚司吧。哼,这还不是报复吗?!”
“我没有报复!”顾潇下巴高高昂起,朗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府里分明就有婴儿的哭声,可我大哥矢口否认,非说是猫叫,我看他就是心虚。”
“而且,我找府里的旧仆打听过,最近这半个月夜里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婴儿的夜啼声。”
“何指挥使,您赶紧命人搜,千万不能让人给跑了!”顾潇急切地说道。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不由面露忐忑之色。
她们中的不少人也听说过夜里有婴啼声的事,不由咽了咽口水:难道说,二少爷说的都是真的?
水阁内的空气变得有些凝滞。
“顾千户,”何烈拱了拱手,语气不咸不淡,“令堂弟实名举报,锦衣卫也是公事公办。”
意思是,锦衣卫也没针对顾家的意思。
顾渊淡淡地扫了顾潇一眼,俊逸的面庞平静无波,爽快地对何烈道:“那就查吧。”
“不过,府里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守寡的叔母,还请指挥使不要惊忧到女眷。”
何烈自然知道顾渊的亲妹妹是何人,方正的脸上一下子添了几分笑意,允诺道:“顾千户放心,不会惊扰到贵府的二……位姑娘以及令叔母的。”
何烈原想说“二姑娘”的,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地改了口。
“请便。”顾渊一派坦然地说道,又吩咐梧桐找几个管事给锦衣卫领路。
何烈只随意地挥了下手,随行的十几个锦衣卫就四散开来,训练有素地分成几组开始在府内搜查。
这件事顷刻间就传遍了阖府,府中的家丁、丫鬟、婆子们皆是战战兢兢,心里七上八下的。
倘若锦衣卫真的搜到了庾氏余孽,那可就是窝藏朝廷命犯,怕是顾家免不了一个抄家流放的凄惨下场,他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府内上下都被一层淡淡的阴影笼罩着。
水阁内的一众公子哥还是言笑晏晏。
路似半点也不见外,喧宾夺主地请何烈也坐了下来,又笑嘻嘻地吩咐人上茶,顺便揶揄了顾渊一句:“阿渊,你没金屋藏娇吧?”
顾渊:“……”
“哎,凭阿渊这种不解风情的性子?”樊北然叹息地摇头,与路似一唱一搭,“你忘了吗?上回我们去听小曲,人家花魁娘子好意给他斟酒,他差点没把人胳膊给折了!”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几个公子哥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一句、我一语地调侃起顾渊来。
没人请顾潇坐下,他就只能这么傻愣愣地站在,看着他们喝酒,看着他们闲聊,看着他们继续投壶……心口的怒火一点点地往上窜着。
不急,将来有顾渊哭的时候!顾潇定了定神,在心中暗道,嘴角又翘了翘。
樊北然又喝了一杯酒,看似在笑,其实目光一直在注意顾潇,心里有些不安:顾潇去锦衣卫举报,若证实是诬告,那可是要杖责五十加充军三年的。顾潇既然敢这么做,怕是布了什么局,留有后手。
樊北然与路似等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锦衣卫这一搜查,就是足足半个多时辰,才三三两两地回来水阁复命。
“指挥使,”带队的倪总旗对着何烈抱拳禀道,“属下等已经搜查了整个府邸,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半个时辰也不可能掘地三尺,锦衣卫也就是大致搜查了一遍,排查了一下顾府的人员,大体上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些丫鬟婆子们如释重负。
何烈锐利危险的目光看向了顾潇,顾潇被他看得咯噔一下,赶紧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