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邪不胜正,正义终究战胜邪恶。
那时已化为邪魔的他,隐约对她还有一丝熟悉感,可她不愿再亲近他,甚至仗着这最后一丝若隐若现的亲近,亲手把破霄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只刺穿心脏而已,他当然不会死。
所以,她自曝了。
她不负天君之责,与邪魔同归于尽,亲手为昆仑山清理了门户,何等大义,何等无私?
当真不愧为上天亲选的天君。
可他们一起消散于天地间的那一刻,晏重霁分明看见了那毫不犹豫把剑刺进他的心脏的女君,那双方才还如霜如刃的眼眸中生起了波光。
他看到了她眼角下,那颗被风吹散的泪。
“大师兄,别怕,阿离带你回昆仑。”神光与血光交错中,她倾身抱住了他,对他说,“我们都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最后的话,晏重霁听不清,也听不见了。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与她一起死在了战场上。
站在同心珠外的晏重霁,把这惨烈又荒诞的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从最初的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到难以置信……最终全部化为了愤怒和怨恨。
那一瞬,他甚至想要毁了同心珠。
他怎么可能成为那种没有神智的低贱怪物?而她,又怎可能与一只低贱的怪物同归于尽?
但这样想的时候,他体内气血翻涌,神心与魔心撞在一起,化为了深入骨髓的剧痛。
晏重霁的眼中霎那间竟有血光闪过,那是他生出魔心的证据。
他陡然想起了自己此次启动同心珠的原因,一是为了她,二却是为了自己。
不知何时起,他的神心上染上了一层阴霾,生出了一丝魔气,起初他还能自我封印,后来却是用尽全力也难以压制了。
晏重霁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他来了青丘,启用了同心珠,企图寻到答案。
他的心中忽然间生出了一丝荒谬的恐惧。
谁能想到,神力已达到六界之罪,站在了神力之巅的神尊第一次真真切切生出了恐惧。
可他在恐惧什么?
晏重霁不知道。
他的魔心……又是从何而来?
晏重霁不想承认自己会有这般荒唐结局,更不愿承认,那个伶牙俐齿、滑头又机灵的小姑娘会因他而死。
化为邪魔的他,虽然依然强大,可是毫无章法,只有杀戮的本能。而她,乃是他亲手所教,熟悉他的一招一式,便是她还未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无事,左不过多花些功夫对付他罢了。
所以,她怎可能要走到……自曝的那一步?
晏重霁又启用了一次同心珠。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看到未来,而是看到了万年前发生的一些事,他不知道的那些事。
他只知道岁离用半颗心脏修补了天柱,却不知道天柱贪心,竟吞下了她整颗心。
过满则溢,彼时的天柱还吞不下一整颗天君心。
因此,另外的半颗落下凡间。
心为根,失去根的花又如何能保持生机?难怪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难怪他与她结契,用自己的命机也无法阻止她的生机流逝。
事在人为,未来并非不可改变。便是上天,也不能主宰他的命运。
他不会化为非仙非魔的怪物,她也不会死。便是……便是最后他真的成了那低贱的怪物,他也不会让她死。
所以,从青丘归来后,他便选择入了凡间。对外的原因是下凡渡劫,但唯有晏重霁自己知道其中因由。
下凡转世历劫,可以洗涤神心,这也是为何那么多神仙须得入凡尘渡劫的原因之一。
他不但要洗去神心上的污垢,还要找回她失去的心脏。
只要寻回了心脏,她便能继续修炼,以她的天赋……终有一日会很厉害。他亲手教导出来的人,只会成为这天地间最强大的天君。
天君,如何会杀不了一只怪物?
“铿——!”
静室内,晏重霁陡然喷出了一口乌黑的血,本已经快要修补完成的云霁剑砰然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碰撞声。
它又断成了两截,剑身上的银光早已消失,黯淡无光,早已没了神兵的风采。
“连你也要与本尊作对?”
晏重霁僵冷着脸,捡起了地上断裂的云霁剑。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落在了锐利的剑刃上,许是用力过大,这失去了神光的断剑竟然刺破了他的手指。
晏重霁恍若未觉。说完那句冷硬的话之后,他沉冷的神色忽然又缓和了下来。
他用染血的手指轻轻抚过了剑身,声音下意识放低了几分,神情竟莫名几丝说不清的缱绻:“你生气了是吗?你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