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恍惚看到了那个脸颊圆圆的小花仙,她啃着鲜花饼,与那位仪态万千的君上完全不一样,悠哉又笃定的说着这些话。
她圆圆亮亮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那模样与万年前昆仑的岁离仙子重合。
“我的大师兄是世上最好的大师兄,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她站在他的面前,笑嘻嘻的望着他,嘴巴像是抹了蜜,甜的天真又愚蠢。
“大师兄是好人。”
她不知道她以为是好人的大师兄,根本就是个天生坏种;她不知道,她心中最好的大师兄其实是个骗子,他早已生了魔心,甚至堕落成了最大的魔。
她更不知道,或许再过不久,她的“好人”大师兄便会成为危害六界的邪物。
若有一日,她知道了这一切又会怎么做?
晏重霁指尖蓦地一动,那面具倏然化为了齑粉,露出了一张冰冷如霜的脸。他抬手,看着掌心被剑划破、还在冒着黑色血滴的伤口。
谁能相信,原来天上地下,不食烟火、不问俗事的神尊与残酷冷血、妄图搅动天下大乱的魔主是同一人。
甚至不久之后,他或许连一只魔也做不了了。
当黑色的魔血化为半红半黑之时,他生生止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动作。他确实是故意让自己被她所伤,让她看见这身魔血,打消她的怀疑。
晏重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本能地想要瞒着她,本能地不想用这幅模样与她相认。
“大师兄最最最好了。”
“阿离的大师兄是大好人。”
往日之言,字字在耳,不曾忘却。
他一直说她是个傻子,可其实,晏重霁知道,他的小师妹是这世间最最聪明的姑娘。
他能认出她,她当然也能认出他。所以想要骗过她,实在是太难了。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真可笑,到了此时,满身污秽的他竟然还想要做回她的大师兄。
那个被认为是好人的大师兄。
深渊中的风一直未停,没多久那些鲜艳漂亮的花瓣便被尘土淹没,黑暗的深渊中,再也没了一丝鲜色。
晏重霁闭了闭眼,手上一挥,脸上又多了一张面具,转而大步离开了密室。
“参见魔主。”
刚出来走出寝殿,面前便跪了不少魔族。
玄心跪在众人之前,抬头看着前方的魔主,自然也看见了他肩膀上的伤,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气。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他们很清楚魔主有多么强大,而如今,有人竟能伤了魔主。
想到方才那巨大的动静,众人心里都微微发沉。心中都有许多疑惑,只是面对浑身都散发着寒意的魔主,无人敢问。
沉默了片刻,玄心顿了顿,终是问道:“魔主,婚典……还继续吗?”
其实他问得不过是废话,毕竟新娘都没了,婚典还怎么继续?
果然,听到这话,他们魔主忽然看了他一眼。玄心只觉身上一冷,头埋得更低了,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一问。
自己的新娘当着自己的面被烧死,又遇上了强敌受了伤,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好事。
想来魔主此时心情定然很不好。
“继续。”
咦?
玄心一怔,反射性的抬头朝魔主看去,只见他红色的袍角在风中轻扬,虽破了又染满了血,但竟也不算难看。
“花圆圆是本座的妻子,这一点,无人能改变。”红衣魔主平静的说着,像是宣誓又似乎只是陈述事实,“即便……她死了。”
不知为甚,玄心从这句平静的话中察觉到了让人心惊的执拗和偏执。
“让人备水,本座要沐浴。”
他垂首,目光落在了身上的喜服上,因着带着面具,所以看不出情绪。修长苍白的指尖从袖袍上滑过,动作很轻,似乎唯恐再弄破了这件本就已破了的婚服。
“……是。”
玄心收起思绪,应了一声好。
看来魔主当真很喜欢那位花仙子。
而接下来魔主的行为也证实了他的心中所想,沐浴后,魔主并未让人扔掉那件染血破损的婚服。
他甚至用术法把它洗干净,并让人把它补好。
魔界虽比不得仙界奢华富裕,但也不穷,以魔主的身份要什么没有?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破了扔了便是,何至于缝缝补补?
然而魔主就是这样做了。
他难道便这般喜欢那个花圆圆吗?喜欢到连一件破喜服都要留下来当做纪念?
但玄心又觉得不对劲。
若魔主真这么喜欢魔后,如今魔后死了,魔主又怎会这么冷静?他甚至都没有去调查魔后的死因。
那道仙火来得莫名奇妙,任谁都看得出魔后的死不简单。玄心是魔界与魔主接触最多的魔,所以勉强称得上对魔主有几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