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子时。
醉仙楼仍灯火通明,但路上行人锐减不少。
洛绝影让冉子陵去酒窖偷出金罈玉露,冉子陵二话不说答应了。交代稳妥之后,他待在屋里盘练功,冉月嬋间着没事,倚靠窗前,轻啜香茗,秋水双目眺望远方夜景。
醉仙楼位于金陵中央之处,周围酒肆茶馆林立,隔几条街便是青楼勾栏,热闹至极。冉月嬋放眼望去,五彩繽纷的灯笼高掛,点缀金陵夜晚,宛若夜空繁星,极其美丽。便在她沉溺于绝美夜色之时,一辆马车轻驶而至,抵至门口之时,马伕甩了甩韁绳,勒马停定。一个穿戴素色裙裳的女子盈盈走下马车,她面掛薄纱,眉如弯月,一双眼睛明亮如镜。
过不多时,苏嫣然派人通知他们,冉月嬋这才恍然大悟,此女便是陌如雪。
洛绝影驀地起身,他让冉月嬋待在房间,自己孤身一人去见陌如雪。
洛绝影甫踏入屋内,陌如雪顺手取下面纱,一张美丽的俏脸毫无保留,尽收眼底。
陌如雪上下打量,忽然间,她掩嘴一笑。
洛绝影顿了顿,纳闷道:「不知何事好笑?」
陌如雪收敛面容,微一頷首,柔声道:「先生见笑了,一想到夫君被你骗得团团转,如雪不禁感到新奇。」
洛绝影反问道:「哦,我骗了他什么?」
陌如雪道:「先生不必撒谎,那毒早已解去了,对吧?」
洛绝影道:「此事攸关你性命,你这么有把握?」
陌如雪道:「难道不是?」她这句话看似疑问,实则语气坚定不移。
洛绝影苦笑道:「唉,你猜得没错,毒我早已解去了。我之所以骗他,主要是牵制他,使他有所忌惮,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不敢全力对付我。」
陌如雪道:「化干戈为玉帛,先生此着,真是高招。」
洛绝影叹道:「若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陌如雪道:「要是夫君知道你欺骗了他,他定会很生气。」
洛绝影道:「若你不希望我与他有衝突,你最好设法搪塞此事。」
陌如雪道:「洛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然不会恩将仇报。」
洛绝影沉吟半晌,道:「你记得跟他说,你这毒要长期疗养,我会定期给你药丸解毒。待我离开金陵之时,便是你痊癒之时。」
陌如雪钦佩道:「洛公子想得真周到。」她环望四周,取出用丝巾包裹住的茶叶,莞尔道:「如雪尚未谢恩,此为西湖龙井茶,还请洛公子笑纳。」
洛绝影收下茶叶之后,话锋一转,正色道:「我替你把脉之时,发现你身上内力,来自墨龙宗的功法,你与墨龙宗有何关係?」
陌如雪淡淡道:「不瞒洛公子,我曾是墨龙宗的弟子。」洛绝影顿了顿,他想起先前听闻过墨龙宗婚配女弟子的事,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陌如雪瞧他的反应,立时明白一切,苦笑道:「坊间传言并无错误,墨龙宗女弟子的婚事,多半为长老安排。」
洛绝影皱眉道:「婚嫁大事,岂能儿戏,你们的父母难不成都无怨言?」
陌如雪幽幽道:「实不相瞒,墨龙宗的女弟子多为孤儿,当年若无被墨龙宗收留,下场不是饿死街头,便是入了青楼。长老们虽擅自指定我们的婚事,所嫁之人,清一色有权有势,至少能保我们衣食无缺。」
洛绝影道:「他们收留你们这些孤儿,本该讚扬,但挟恩图报,不免令人怀疑别有用心。我曾与不少死士交手过,他们的处境多半与你们相同,不是孤儿便是流民,只因一饭之恩,从此之后性命便任人摆佈,形同行尸走肉。」
陌如雪凄然道:「那我更该庆幸,至少我不必血染双手。有多少世间女子希望与自己的挚爱长相廝守,不离不弃,但又有谁能保证,那人是个良人?」
洛绝影道:「听你的语气,似是有所感触?」
陌如雪垂下颈去,长叹一声,道:「今日仙儿从神机门中救下我师妹凌盈盈,她的未婚夫左寧当年是墨龙宗中青年才俊,武功不俗,人望甚高。当凌盈盈受神机门的人所折辱时,左寧不仅没反抗,甚至企图牺牲凌盈盈,藉此平息纠纷,如此之人,真能託付终生吗?」
洛绝影想起稍早的事,暗自苦笑。他虽不认识左寧,但左寧面容清秀,看似一表人才,兼之墨龙宗大弟子身分,任何人都会认为他们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也不知道此人如此薄情寡义。反之,陌如雪嫁入将军府,贵为将军夫人,至少免受他人欺辱。
洛绝影意味深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世上本来就近不如人意,很多人退而求其次,也不愿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往前方危险一跨。若要说他们胸无大志,那又如何?不是每个人都怀有绝世武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追逐自己的梦想。
陌如雪眼见气氛沉重,连忙道:「若无其他要事,我便不打扰洛公子休息了。」
正当她打算起身时,洛绝影双目闪动,问道:「你是否修练过双修功?」此话一出,陌如雪玉脸登时通红,胸脯急促起伏,赧然垂首道:「洛公子为何有这一问?」
洛绝影道:「我曾用内力逼出你体内蛊毒,当时我便察觉到你的功法来自墨龙宗,还知道你修练过阴阳乾坤功。但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此为道门上乘功法,为免沉溺情慾,若非被选上的内门弟子,寻常人是没有资格修练的。」
陌如雪垂下烧红的俏脸,赧然道:「洛公子可否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