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头的声音清亮悦耳,关意绵甚至透过听筒听到蝉鸣。她感觉这样的动静很有生机,想听得更真切些,所以她打开了免提。
“嗯。”关意绵简单回答。此刻她很累,想躺到床上或者哪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但是想到自己还没洗澡,她只好靠着门板蹲下,缩成一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他走路时比平时略重的呼吸声和无处不在的知了声。“你哭啦?”
关意绵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至少不会再抽泣着打嗝。不过“嗯”这个字倒是原本也容易暴露鼻音的不同,所以关意绵对他发现自己哭过也不感到意外。
“为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窃喜,“他回来,你不感到开心吗?”
为什么哭?——关意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突然很好奇薛尽洲是怎么看自己“脚踏两只船”的,但是她要怎么问?含蓄的?直接的?你怎么看我的?或者,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坏的人?关意绵觉得这种话题太费精力,而且很有可能得到并不真诚的答案,所以她好奇,但她没有问的欲望。于是,思考着沉默了很久,她只是简单地回答他:“开心啊。”
“你开心,那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你——
她想这样回答,却又感到羞赧。这样清醒又无情欲的时刻,哪怕透露出一点对薛尽洲的依赖都难以启齿,而且这样回答好像就把自己的弱点摆在他面前一样——关意绵没有忘记自己将来与虎谋皮的危险性。但她此刻情绪在脆弱的边缘,不想匆匆结束话题,便只好转个弯:“你还没到家啊。”
“到了,我把书包放进去再出来。”
“好。”
于是她听着薛尽洲把书包放进去,听到他对父母问好,听到他们家人之间几句客气却不疏离的寒暄与问询。
眼前的地板在这样琐碎的家常闲聊中渐渐模糊。她咬紧手指睁大眼睛竭力抑制自己哭泣的欲望——她好久没体会过这样简单日常的回家生活,并且以后再也不可能体会到。她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有时觉得利益至上,觉得自己可以断绝情爱甚至梦想做什么天下第一,然后像小说里的剑修一般杀妻证道;有些时候却非常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或者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怀抱——不,也不对,朱九良的怀抱就在那里,可她尤不满足——或许轻易得来的总不被重视?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想要什么。大多数时间,她都像一个过客:明明自己成绩很好,人缘不错,班级活动也没少参加,可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在抗拒着真正融入任何一个团体。往日她在朱九良那儿有认同感与归属感,但薛尽洲的出现结束了这种不稳固的救赎,且她无法完全信任薛尽洲——这种种原因导致她现在漂泊无依。
“我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