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既然莫伊拉托了你来,你也不必说得这样含糊。”秦杏因安吉那句故弄玄虚的话心中很是一惊,忍不住催促她:
“莫伊拉在那位身边犯了什么错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断言?”
安吉眨了眨眼,“她是叫我不要和你说她的状况的。”
然而莫伊拉的请求显然无济于事,安吉随即轻描淡写地道:
“但我没有答应她。毕竟肯受她之托,我已是很仁至义尽了。”
秦杏垂落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了起来。
“她得罪了谁?没有脱身的可能了吗?”
“她没有犯什么错,或者说,她本身就是错。”
安吉依旧微笑着,她慢条斯理地回答着秦杏之前的问题。
“那位在这个季节一向容易旧病复发,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发作得就格外厉害些。她运气不好,恰巧在这个时候做了那位的女伴,大帝认定是新来的她冲撞了那位。”
“大帝近年来很是迷信,脾气几乎没有好的时候。那位一病下来,更是没有人能劝阻他。”
“你知道,大帝为了那位的平安,曾不惜杀光自己所有的子嗣,如今他既然认定她是祸首,纵然这次侥幸饶了她,她又能苟活多久呢?”
这一番话令秦杏如堕冰窟,她咬住唇瓣,一时间竟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倚靠着软垫的安吉刚要再继续说什么,桌上用来呼唤侍者的图标便亮了起来,她顺手一点,先前的雪青色长发的人造人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
“主人,来了个自称是‘赵元谨’的人,他说和您是旧识,请您让他见一见秦杏女士。”
安吉没有答他的话,对曾经的同学赵元谨不理不睬,她并不顾及那点聊胜于无的情分,灭了那图标,继续和秦杏的谈话:
“现在谁要救她就是自讨苦吃,她自己也清楚。不过虽然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但她到底还是糊涂的。”
“是因为她托你的那件事吗?”秦杏苦笑,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安吉点了点头,她稍稍倾身向前,那面上的微笑几乎与讥笑无异:
“她托我的事——请你让查尔斯断了对她的念想。”
“无论你怎么做都好,她宁可教他恨她。”
秦杏忽地想起自己与莫伊拉的最后一面,她身上那条重重迭迭的珊瑚色纱裙,以及衣裙之下那道狰狞的烙印。昔日扑满糖霜的小人离了精致的温室,终究迎来了毁损消融的命运。莫伊拉是没受过伤害的,不知忧愁的,因而满腔柔情被爱情钳制,她的世界似乎只有那么几件事。这最后的请托仿佛是用她身体融出的蜜糖制成的,幼稚、可笑、一眼便能望到底,却也更令人心碎。
“她现在还好吗?”秦杏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我的意思是,她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苛待?”
“你这样在意她?”
“不可以吗?”
安吉用左手托着腮,一侧眉略一抬起又很快缓下去,“我记得你过去并不喜欢她,况且你和她怎么看也不是同一类人。”
“我恐怕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同一类人。”
“你应该高兴。”安吉毫不避讳地道:“现在连最好的奴隶市场都没有半冷冻人卖,你很珍稀,这是件好事。”
“珍稀到令你特意来盎缇吗?”她被安吉的语气刺得忍不住也发出反驳。安吉的神色却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化,她仍旧一如既往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杏。
“你可以这样说。”
“……我不明白。”
“我听说你出了问题。”
她完全不理会秦杏在她之前说的那句“我不明白”,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话:
“你太沉浸于选拔的内容,现在还在卡甘那里做心理治疗。”
“是……”
“我特意调出了你选拔时的模拟舱记录。”
秦杏没有纠结于安吉的权力之大,安吉一向很有底气无视所有的规则。
“你为什么要杀玛蒂尔妲?”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你为什么在乎我杀玛蒂尔妲。”
变幻的光影拂过卧在安吉栗色发丝里的金麦穗,它们散发出贵金属特有的冷幽辉光,催促着她想起玛蒂尔妲浸在自己鲜血之中的镂空金环。
“只是出乎我的预料。”她说,“我以为你会选择自戕。”
“我答应过老林,我不会为了没必要的情况牺牲自己。”
“很好。”安吉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转而又问她:“你见过娜塔莉亚·瓦西里耶芙娜·拉祖姆诺娃吧?”
她的问句没有几分疑问的意味,分明是明知故问,达莎是老林的至交好友,秦杏能走到今天当然也多少有依仗她的提携,这早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