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放学时,上周五的周测成绩就被贴在教室最后边的黑板上。
顾蓝田和陆肖肖的座位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陆肖肖趁乱挤了出去,甩给顾蓝田一个“你懂的”眼神。
接收到陆肖肖眼神信号的顾蓝田默不作声,她知道陆肖肖的意思是要她等同学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再去天台。
正好,她本来也打算等他们都走了……自己悄悄去看周测成绩。
等到椅子没有被几秒钟就被迫摇动一下的时候,顾蓝田知道时机到了,大家都离开了,她想看看这次的排名。
顾蓝田起身、转身,周测成绩排名被打成了一张表,贴在黑板中间靠下的位置,顾蓝田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她的名字在最后一排,分数是“0”。
她往后退一步,抬头去看第一排,凌止的名字赫然摆在那里。
单薄的一张纸贴在黑板墙面,四角服帖,不存在被风吹起的可能性,但是顾蓝田却觉得最上方的“凌止”在放大,她的名字在最下面不断缩小。
她实在太不甘心了,有些人的胜利是一场光明正大的捡漏。
顾蓝田心里堵得慌,没有注意到黑板上的光影渐渐暗了下去。
“被我拒绝了就连周测都做不下去吗?”
“继续这样的话,会被灰溜溜赶走哦。”
回教室拿包的凌止走到顾蓝田身后,影子几乎罩住她整个人。
发现顾蓝田看成绩都看呆住了,凌止忍不住火上浇油,连平常伪装出来的礼貌都亲手撕下。
他知道顾蓝田此刻一定对她自己充满了失望甚至愤怒的情绪。
因为告白失败而情绪失控导致和陆肖肖打起来这种事,真是太不争气了。
除了好成绩以外,一无所有的特招生来到繁华城市、顶级学校,心中向往光明前途的她就算一开学就得罪陆肖肖,被那个家伙逼着替写作业,也还是在编织着关于未来的美梦吧。
第一中学里每个特招生都很努力,每个特招生都让凌止从心底里厌恶,尤其是顾蓝田。
连凌止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顾蓝田是最能勾起他心中恶意的那一个。
他为此琢磨好久——直到今天早上语文课上她被老师叫起来答题时,他忽然明白了原因。
一个在班上如透明人的她因为上课走神被点名后,非但没有羞愧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歉,反而还要在课堂上大放厥词,用她那些幼稚、自私的看法惹得老师差点下不来台。
顾蓝田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作为一个女生随意地向他告白是恬不知耻,作为一个学生毫无心理负担地替陆肖肖作弊更是恬不知耻。
她凭什么?
她难道不是根本无所依靠吗?
那时候他随着课堂上众人哄笑的气氛转头,假装只是无意间扫过了顾蓝田一眼。他终于明白原来他最讨厌的就是顾蓝田那副总是隐隐透出对自己很有自信的神情——好像,她一定是正确的一样。
明明离尘埃落定还有很远的距离,她却已经像看到自己展翅冲过了终点线,在原点就信心百倍了。
还没开始跑,就敢相信自己会赢。
这太恶心了,恶心得凌止想死。
这份恶心如果不早点发泄到始作俑者身上,他今天都会过不好的。
凌止单肩扛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越过顾蓝田肩膀撑住黑板,他弯下腰,几乎要枕在顾蓝田颈窝里。
就算是顾蓝田跟他告白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相处。
“顾蓝田同学,今天你也学到了‘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那天我拒绝你,其实是为了你好。”
凌止侧过头在顾蓝田耳边阴阳怪气,周末的时候他还小小担心了顾蓝田可能会因为和陆肖肖起正面冲突而被强行终止特招生合同。
要是看不到顾蓝田咬牙切齿地努力却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他一定会伤心的。
“多少还是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肖肖。”
“说真的,我看到自己这次是第一名的时候,都很诧异呢,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凌止挑高语气,状似可惜,“顾蓝田毕竟是学校寄予厚望的特招生,千万不要因为情绪上来了,就老是做一些贻笑大方、最后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对吧?”
凌止看见顾蓝田的耳根泛起粉红色,心中顿时无比熨帖。
这人总算是知道忏愧了。
“你怎么还没走啊?”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这声音…熟悉,凌止和顾蓝田同时看向门口,看到提着一个便当袋的陆肖肖。
“我……”
“我……”
顾蓝田和凌止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陆肖肖大步走进教室,自然而然挤进凌止和顾蓝田中间,但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顾蓝田,就像没有看见她一样。
“我们家司机给我送饭的时候说今天来接你的车是那一辆哎。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陆肖肖说着把袋子轻轻放上自己的课桌,拉开椅子坐下去,一副马上准备吃饭的样子。
果然,他话音刚落,凌止就脸色微变:“就是走得急了,到楼下发现没有拿包。”
凌止看了眼陆肖肖桌上的袋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贯破要求很多的陆肖肖今天忽然要在教室里吃午饭,但是此刻他已经没心情关心这些了。
一想到校门口等他的人……他什么心情都没了。
“走了。”
“帮我跟叔叔问声好啊,也很久没见到他了呢。”陆肖肖还在慢悠悠拆着袋子,看见凌止要走,不忘让他替自己带个礼貌的问候。
怎么说他们两家也是十几年的好邻居嘛。
“……好。”
送走了凌止后,陆肖肖便停下动作。
他的心情和中午的空气一样燥热。
“凌止他……没、没有欺负你吧?” 陆肖肖突然问。
顾蓝田甚至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还沉浸在错失一个让凌止吃瘪的机会的懊悔里。
刚刚在凌止低头靠近她的时候,她应该果决出手的,只要她提肘往后一击,凌止现在怕是捂着肚子嘴唇发白满头是汗了。
都怪陆肖肖忽然出现,他怎么不在天台好好待着?
顾蓝田丧气地垂下肩膀,这幅模样让陆肖肖看了,等同于大声说凌止刚才就是欺负她了。
陆肖肖心里一阵得意,心想凌止不愧是和他穿一条裤衩的好兄弟,总归是和他同仇敌忾的。
不过眼下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暂时却要和他的好兄弟表面离心离德。
他要让给顾蓝田编织一个充满梦幻泡泡的美梦,让顾蓝田发自内心地爱上他,然后他再将那些泡泡全部狠狠戳破,看着顾蓝田沦陷其中不可抽身。
幸好语文课上他被顾蓝田烦得根本没法睡着,只能小心控制着呼吸节奏装装样子。这让他听见了顾蓝田让杨悦己帮她算算爱情。
顾蓝田再怎么无耻无下限,她总归也是一个女人。只要是女人,无论何种性格何种背景,无一例外的都会想要一个白马王子,都会想要一段甜蜜的爱情……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绝对无法舍弃爱情,这就是她们天生的弱点。
陆肖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了解顾蓝田的弱点了,剩下的只是按照计划步步施行。
他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抚摸顾蓝田的头发,手指顺着一缕头发滑到顾蓝田的腰间。
此时顾蓝田一定很需要温柔的安慰,这是他表演的绝佳机会。
陆肖肖清清嗓子,拿出八百辈子都没有过的和善语气说话:“我们先上去吃饭吧,凌止肯定是因为上周五的事情为我出头呢,我之后会跟他好好谈谈,让他不要针对你了。”
顾蓝田被陆肖肖的亲昵语气激得打了个寒战,她甚至怀疑陆肖肖是不是脑子突然坏掉了。
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想要挤开那种从尾椎骨升起的酥麻感觉。
缓了缓后,顾蓝田的眼神才飘回贴在黑板上的纸片,眼前的“0”让顾蓝田胸口燃起一股焰火。
都是什么狗屁?
现在她胃口倒尽,必须要验证点什么才行。
无论陆肖肖的脑子是好是坏,只要听得懂指挥、肉体能为她所用,就行了。
“你先跟我去天台吧。”顾蓝田面无异色,她记得天台上还有个半废弃状态的杂物间。
脏是脏了点,但可以将就下。
陆肖肖跟着顾蓝田上了天台,天台中间已经摆好一张简易的木桌和两张椅子,撑了个伞棚遮阳。
“怎么样,我为你准备得周到吧?”陆肖肖嬉笑邀功,他是绝对不想要端着个饭碗站在天台边沿那个满是灰尘的围栏上吃饭的。
顾蓝田懒得回答,反正她又不是上来吃饭的。
她瞧了眼陆肖肖,十几岁的男孩已经身量初成,肩膀宽阔双腿修长,碧蓝色的短袖把他的好颜色衬托得淋漓尽致。
顾蓝田感觉到有些扎眼,虽然陆肖肖脑子不怎么样,但是脸蛋身材还是可以将就一下。
“是挺周到的。”顾蓝田牵起身旁傻乐的陆肖肖往中间突兀耸出的那间废弃杂物室走去。
不过她们先不急着吃饭——
被牵住手的陆肖肖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计划推进竟然如此顺利,只是摆了桌椅,带了一顿饭,顾蓝田就根本把持不住,主动牵他的手。
陆肖肖顺水推舟,手指翻腾几下,与顾蓝田十指相扣。
只是刚扣上,顾蓝田就甩开了他。
怎么?是他操之过急了吗?
——吱呀。
顾蓝田用两只手推开杂物室的门,一股带着灰尘的陈旧气息扑了出来,幸好顾蓝田有心理准备极致憋气,而陆肖肖就惨了,呛了一鼻子灰。
“不是?你干嘛啊你!顾蓝田!”被呛到的大少爷登时忘记了自己正向顾蓝田布下温柔陷阱,声音吊得老高,十足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