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讨厌她的权利,只不过,她绝对会回报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讨厌。
顾蓝田眼珠一转,径直向前走,只把站在那里的凌止当做一团空气。
一步,两步——
被拦住了。
“顾蓝田,你现在一看到我就连笑都不愿意笑一下了吗?”
靠近走廊那边的凌止双手插进裤兜,侧着身体挡住了顾蓝田。他眉毛蹙起,本来就长相清冷的他摆出这种表情显出十万分诚恳,似乎对于顾蓝田对他的不友善态度真的那么神伤。
“被拒绝就真的这么难受?其实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忘记你向我表白的事情。”
凌止说得仿佛善心大发,全无负担地耸肩道:“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你……
顾蓝田听完凌止的话,对他的印象从“伪善的贱人”瞬间变成“复读的开水壶”——就知道不断复读那句“你被我拒绝”。
如果她真的迷恋、爱慕着凌止的话,那么凌止刚才说出的每句话其实都在往她的伤口上反复插刀。
鉴于凌止实在恶毒,顾蓝田索性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想装了。
“我介意啊——”
“谁说我不介意了?”顾蓝田先是摇头叹气,随后便一脚踩上凌止的鞋,倒也没有可以用力去踩疼他,只是来回把自己在杂物室的踩到的灰尘都蹭上凌止的鞋面。
她微微仰起头,轻觑双眸,表情简直写满无可奈何——就像她全然是被逼的,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要说出不为人所知的真相。
“班长想看到我的笑容?想和我继续做朋友?”顾蓝田皱着鼻子问,她的语调缓慢而悠扬,像是,仿佛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说话居然会被打断的凌止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的表情,事情和他预想的走向不一样。
面对没什么反应的凌止,顾蓝田更没有任何要等他反应过来后条理清晰跟她开杠的意思,打架不过看谁抢占先机罢了,吵架也是一样。
“我,不喜欢和这里太小的人做朋友。”
顾蓝田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凌止的鞋,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站立的姿势颇有点流氓收保护费的感觉。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一路扫过,看到凌止那双清冷幽深的眼睛里产生了名为疑惑的东西,最终落到凌止两腿之间。
顾蓝田看得出来,那个地方现在还很平静。
是不是真小,她不知道;但是得罪了她,挨骂也是活该。
顾蓝田收回踩在凌止鞋上的那只脚,垂眸看见白鞋的鞋面上已经遍布污痕,她很满意。
“班长这么善、解、人、意,肯定能理解我吧。毕竟谁都不喜欢和小人做朋友,对吧?”
“君子坦荡荡,小人断唧唧。”
顾蓝田酸完凌止,像躲病毒一样绕开他,向前走去,只不过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攥住了手腕。
——好烦啊……顾蓝田五指扣紧,指甲狠狠扣进凌止的手背。
虽然她自信自己完全有能力跟凌止打五百个来回嘴仗也不落下风,可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的试卷,她的考试,她的奖学金……她的生命之光,她的欲望之火。
而一瞬间跟随心情抓住了顾蓝田手腕的凌止却没有立刻说出什么来,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难道他还能去问顾蓝田,你怎么不按照我想的剧本走呢?
按照他的设想,他做出那样的表现后,要么顾蓝田眼眶泛红、脸色煞白地逃回教室,要么她就颤颤巍巍地说还要继续跟他做朋友。
无论哪一种,都是他完全占据主动权,彻底执掌战况。
怎么会……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凌止知道顾蓝田在变着花样说他是小人。
是口蜜腹剑、心胸狭窄的小人,是的,他知道顾蓝田没有说错。
所以,她对他的心情是如此敏感的吗?
——他竟然被人了解了。
被认识不足一个月、成长环境天差地别、努力奋斗到让他想吐的顾蓝田所了解。
凌止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籍籍无名半生的演员,在又一个机械重复的表演后,听到观众贬低他的演技,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想哭——贬低他也好,贬低他意味着她真的有在看啊。
他看着顾蓝田那张写满不耐烦的脸,刚想说点什么,身后却冷不丁响起一道透着寒气的声音。
“喂……你们俩在这干什么?”
顾蓝田和凌止顺着声音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陆肖肖正站在走廊那端,脸色铁青。
这种同频行为在陆肖肖眼里简直和夫唱妇随没有两样,他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心头狂跳。
待到他眼神往下沉一些,便看见那两个人紧扣的双手,他狂跳不止的心脏顷刻就凉了大半,就像被人强行按到海底深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