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陛下才好。” 贵妃忽然低声说。
“什么?”
“这个孩子,相貌像陛下才好。”贵妃垂眸敛目,双手交迭在腹上,耳根却悄悄红了。
皇帝难得愣住,终于朗朗的笑起来。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姐的到来,璀然算得上是“饶有兴致”,倒不是她对刘小姐本身有什么兴趣,而是类似于小时候撕掉蝴蝶翅膀,看它在地上挣扎那样,不安好心,居心叵测,幸灾乐祸,好奇她能做出什么。为此,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自己亲手泡好了一壶茶。可惜外臣入宫手续繁琐,等刘小姐觐见的时候,茶已经冷了。
到底有些顾忌,安乐侯没有大张旗鼓地将人送进宫来。刘小姐入宫不过带了一个奶妈子,别的就是几身换洗衣裳,咋一看倒是有几分寒酸。
安乐侯敢把女儿送进宫里,自然也是信心满满——不如说,能活过前朝末帝统治下的近亲宗室们,倒没有一个是傻子。纨素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这位刘小姐生得确实是刘家人,眉眼之间奇妙地颇有几分像先皇后,无端便生出了“鱼目混珠”的感觉。却完全和璀然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并不是说她不美,反而刘小姐生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明眸璀璨生辉,绝对算得上国色,也许是顾忌着璀然还在孝中,她只穿了一身素淡的淡蓝色宫装,如瀑般的黑发上点缀了两只银钗而已。她本是艳丽的长相,这身打扮并不衬她,只显得欠缺血气,暗淡了颜色,无端生出一种病态。
她一见璀然便盈盈地跪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表姐何必多礼。“璀然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将刘小姐从地上扶了起来,刘小姐一幅受宠若惊模样,低头浅齿而笑,露出一截羊脂般白皙的脖颈。
”姐姐今年多大了,小字叫什么?“璀然亲手递给她一盏茶——当然已经冷到不能再冷了。刘小姐哪里敢接,只好用双手捧了,先谢过公主的赏,才说:“臣女今年十六了,小字静徽,哪里担得公主的一声姐姐呢。”言谈之间倒是落落大方。
刘小姐这样的外人留居,礼数上应当去拜见后宫之主。眼下没有皇后,后宫最高份位的就是裴贵妃了。璀然笑道:“那纨素带姐姐去罢,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说罢,却停了一停,“贵妃现正有喜,穿得太寡淡,怕是讨她的嫌。我这里有几件母后当年留下的花钗,姐姐先用着吧。”言毕亲自选了几支给刘小姐戴在发间,衬得她容色越发鲜妍。
时值午后,皇帝才离开贵妃宫中,经过御花园时,见到垂丝海棠开得繁盛,不由多看了一眼。随值大太监机灵地叫人停下肩舆,低问陛下可要在园子里走走,又说:“贵妃娘娘出门不方便,见了这海棠,没准一开心啊,连害喜都忘了。”
皇帝半响沉默无语,终究开了口:“ 海棠美而无香,开过就过了,怎么就不肯留下一点痕迹。”
大太监慌忙埋首闭了嘴,却又听皇帝道:“无香不会熏人,就剪几支好的给贵妃送去。”他想起贵妃睡着时还偎在自己怀里,拉着他袖子不放,嘴角微微的扬起来。
皇帝下了肩舆,信步向海棠走去。花后忽然闪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女官的装扮,另一个是淡蓝色的。侍卫迅速护住皇帝,另一拨人冲上前喝斥,两人急忙跪倒,为首的连声叩头:“奴婢冲撞圣驾,奴婢罪该万死。”
听出是璀然身边的纨素,皇帝稍微平缓了脸色。
“怎么回事。”
“安乐侯府小娘子入宫陪伴公主,公主遣奴婢带她拜见贵妃娘娘,一时看花迷了,没能发现圣驾。”
从璀然宫中去贵妃处,并不需经过御花园。
皇帝面上不见波澜。“安乐侯的女郎?”
淡蓝衣服的叩了个头。“妾刘静徽参见陛下,陛下万万岁。”
一般女子在天颜前,要么故作姿态,要么战战兢兢,听刘小姐的声调,倒是不落俗套,有几分文士从容。话音落了,她似乎不经意抬了一瞬脸,果然是位夺目佳人。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血统,然而……和关关判若两人。皇帝心中微叹,安乐侯那个混账东西,连自己亲妹妹是什么样都不知道,送来个似是而非的玩意。
“起来吧。”
大太监心思一转,亲自上前虚扶了一把。“刘女郎请起。”
刘小姐谢了恩才起来,只听皇帝询问:“你看璀然可好?”
“回陛下,公主样样都好。”她恭谨答毕,又抬起了美目,凄然道:“若是姑姑还在就更好了。妾当年见到姑姑时,只有五六岁,亦将她的容貌风仪铭记于心。父亲总说,说娘娘与别的姐妹不同,心思最是纯净无暇……”
大太监心中啧舌,却见皇帝神色无异,甚至浮现了一分玩味笑意。
“贵妃安歇了,你晚些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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