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的阳光照在十一中教学楼外侧栽种的，还未到季节的野迎春上。今天是高二暑期补课的最后一天，八月份也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嘉城十一中成立于1962年，叁十年之后被列入重点中学，又叁十年之后建立怀章路校区。

    新校区无论是师资还是设备都比老校区年轻许多。

    比如学校厕所里完全看不见里面人的隔断和田娜面前崭新的大镜子。

    裸粉色的唇釉描着下唇边缘涂上最后一笔收尾，完美，田娜欣赏镜子里的自己。

    她今天必须拿出最好、最漂亮的一面，为此，她甚至买了和那个人一样的口红。

    虽说十一中有明文规定，禁止女生不能化妆戴耳环和带手机进校园等等，实际上老师和学校领导抓得并不严。寻找最自然的口红色号或者在家里悄悄画个眉这些“小把戏”也流行在女生之间。

    手上这支就是高一某天午饭后在厕所偷瞄到隔壁班那个人的成果，当然，高二分科重新分班之后，她们从暑假补课开始已经重新做同班同学了。

    想到前几天看到那个人和他并肩的模样，田娜狠狠地盖上唇釉拧紧。她有点讨厌模仿别人的自己，因为这行为相当于已经把什么都还没做的她置于失败之地。

    “你看见了吗？”旁边上完厕所，正在洗手的同伴对她说。

    “什么？”

    “那个熊丽的胸啊，真大，估计有E了吧。”

    重新分班才十五天，田娜还没有完全地把新同学的脸对上号。但一说起胸大，她就知道是谁了。不仅是因为那对胸确实晃眼，更因为熊丽总跟那个人同进同出，好得仿佛双胞胎一样。

    “她啊，你不觉得那对胸配上那个身高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吗？像头熊。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也不藏一藏。”话刚落地田娜就有些后悔说出这些，但来不及了。

    厕所里响起冲水和熟悉的声音：“有些人先藏一藏丑陋的自己吧。”

    攥紧手中的唇釉，镜面反射出身后周小小和刚刚被她嘲讽的熊丽一前一后打开隔间的门，田娜第一次感受到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和做出违背原则的罪恶感交织。

    她拉起同伴还滴着水的手逃离厕所。

    周小小对着两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边洗手边安慰她的好朋友。自从高一和熊丽交往以来，总是能听到类似的话。

    被说的主人公到没有受伤，比起男生口中的骚货、母牛和那些人围绕在她胸上的目光，“熊”和“藏一藏”连一丝划痕都不能留下。

    只能显得身边一直在安慰她的周小小更加宝贵。

    熊丽十分庆幸在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就交到这样一位好朋友，甚至文理分科之后，不像她和男友，她们被分到同一个文科班。

    “…所以，胸大没有什么不好的，错的是他们用那些眼光意淫你，懂吗？”熊丽领会到面前周小小那双又圆又大的猫眼里表达出的真诚，笑着点头。

    周小小像只猫，这是熊丽第一眼看到她时联想到的——一只乖巧的幼猫。

    不光是长相可以用现在的流行语“猫系脸”来形容，只有153的个子很容易让人把她归为“无害”而可爱来相处。

    而她本人也确实如此，爱撒娇也很好懂。当然，如果周小小把你当朋友的话，你会更快地发现她身上另一个特点，那就是护短。

    大有一种，“我的人我罩着”的霸气感。

    尽管熊丽觉得这份霸气感配上她软萌的外表只会让周小小更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让其实不怎么生气的她想抱在怀里哄。

    所以周小小每一次露出这副可爱模样，熊丽难免会有些羡慕那位从小看到大的竹马。

    *

    “林向东，我喜欢你！”

    今年夏天格外的热，知了声也水涨船高，吵得人心烦。可田娜不这么觉得，盛夏、蝉鸣和空无一人的教室组成了她理想中的告白场景。现在，只差男主人公的一句“我也喜欢你了”。

    林向东没有纠结和犹豫是否会伤她的心，果断回答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同时，在门口被迫偷听的周小小也对顺路去篮球场的熊丽说，“看吧，从小到大每一次告白，他拒绝女生的理由就只有这一句。”

    林向东，用周小小原话，这位就是她从娘胎里就隔着两层肚皮认识的青梅竹马了。

    父母是大学同学，两家一直住对门，从老城区对门对到新城区。可以说，周小小和林向东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分开过两个月以上的时间。

    所以熊丽这个暑假给周小小打视频时，不知道接到多少她在跟林向东打电话的消息。只因为周小小去外地陪奶奶待了一个月多。

    她有的时候觉得林向东喜欢周小小，有的时候又觉得他们可能真的只是朋友。高一做同学一年，就算因为周小小稍微熟悉了一点，但熊丽仍然看不透他。

    林向东待人礼貌，但她觉得这份礼貌总含着一份疏离感。尤其是在熊丽看见过他们两人相处之后。

    然而还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总会因为喜欢或者别的原因无视那些没有明说的东西，问出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试图打破他们之间的边界。

    像田娜的告白一样。

    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林向东，也许是初中时，他收作业时无意间碰上的指尖；也许是，不小心撞到他之后礼貌的一句“没关系”；又或者是看到这张帅气脸庞的第一眼。

    整个初叁，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