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一开始,她的父亲就想要薛开潮死。
这与李菩提的利益根本不一致,她不得不出手去保住薛开潮。而今夜所见所闻,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因此面对父亲十分不赞同,急于反驳的表情,李菩提又补充说:“父亲想必知道了,两位女帝山陵崩,但您恐怕还不知道,开国神剑骊珠,现在也在他手里。”
她站起身,走到父亲面前,柔声细语,恭谨而婉顺:“我来问您,如果昨日我未曾去帮过他,现在他该怎么看我们李家?”
李父的神情猛得一变,对女儿的不满之色终于消失。
李菩提满意地后退一步,在父亲对面坐下,甚至亲手给他倒了一盏冷茶:“如今薛开潮这位蛰伏多年的青麟君可算是锋芒毕露,听说他座下那六个侍女可是脱尽了画皮,比厉鬼都凶残。凡是有人藏匿那日谋逆之人的,一并算作同谋。如今长安城里,还有谁敢去让他滚出长安城,再也不要回来吗?自从上一任青令令主,他们离开长安太久,身处洛阳太久,倒好像是我们把人家流放了一样?这有什么好洋洋自得的?父亲,我只问一句,我不去帮他,有了骊珠剑,他还不能为所欲为吗?”
事实上薛开潮在宫中一战,浴血而出,自然不是仅仅靠着骊珠剑。可李菩提是知道的,父亲修为不高,根本不能理解她感觉到的薛开潮身上的气浪到底有多深沉恐怖,所以也就省去不说了。
毕竟一个骊珠剑就足够让他明白,薛开潮他们是不能动了。
她微微抿唇,在心里默算一遍,沉下心来,不再说话了。在宫里那一战她终究为孟成君所伤,只是十分隐秘,而她又不愿意示人以弱,旁人看不出。回家后烦心事太多,还没顾得及疗伤。
至少要先应付了父亲。
而她的父亲经过一段长长的思索,终于承认了:“你说的也对。这话你若是事前对我说,我也一定不会听的。你为了家里吃苦受累,也是辛苦了。”
她的父亲一向是很会说话的,李菩提看着他安慰自己,又是承认自己错了,又是询问她是否受伤,脸还疼不疼,又是说起从前的艰辛岁月,唏嘘自己无能,没能让女儿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反而要为父兄操持奔波,说了一大筐。
这种话,李菩提都可以背过,这件事她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送父亲出去的时候二人已经重新融洽起来,李菩提忽然说:“哥哥已经半个月都不曾起过身了,父亲……总该多些别的打算。”
虽然明显不愿,想到的也只是过继旁支子弟,但李父才哄回女儿,即使不悦也没有说,而是点头,答应了。
李菩提望着外头的红梅白梅,目送着他转过游廊,长长吸了一口外头冷冽的空气,望着院墙发怔。
她在家里极有威望,冒出几个脑袋想偷偷看看自己该不该过来,随后就都消失了。
李菩提低头看着自己仍旧在颤抖的双手,忽然又想掉眼泪。这些年她过了太多苦到说不出来的日子,可是却再也没有人可以诉委屈了。所以含着泪站了一阵子,眼泪也就都被风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