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舒君在江陵城。
这地方他和薛开潮假称师徒的时候滞留过,也不算陌生。不过如今皓霜刀四处寻觅目标,拔除祸患,简直是随风潜入夜般悄无声息的恐怖传说,下到这么远的地方收割人命倒也不意外。
薛开潮现在要他们留下痕迹,所以舒君就让小蛇咬死了那个目标。第二日早上被发现的时候,目标已经肿得有两三倍那么大,浑身布满红色瘀斑,七孔流血,模样不是一般的凄惨。
舒君杀了人,第二天早晨坐在哭声响起的府邸外墙上,抱着腿往远处青山看。
春天来了,一线绿意由南至北蔓延,等他回到长安的时候似乎绿色已经染上了薛开潮衣袖,简直像是他带来的。
他站在阶下仰头望去,一时却不愿上前。他的手上沾染着泥泞的污血,滴答滴答往下流,溅起一片令人发痛抽搐的水滴声。他既怕会弄脏薛开潮,又怕会被发现。
他都不知道自己皮囊里装的是什么了,只觉得拖泥带水,浑身湿透,沉重得几乎无法迈出脚步。
但薛开潮若有所觉,抬起头来就看到他了。
难得有一次舒君从外面回来见到他是端坐在窗下写东西的,以前他不是闭目趺坐就是在榻上看书,很少下地。薛开潮的性情未免太安静,虽然不会变确实令人安心,但过分的寂静就叫人担心了。
舒君勉强如常的笑笑,拾阶而上。
“主君。”他低声地叫。
薛开潮点点头,折起一张纸笺压在镇纸下面,示意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舒君依言而行,坐下来被拉起手的时候却忽然下意识抽手:“我……我还没有沐浴过,一身风尘,主君……”
他说不上自己的畏怯是怎么回事,但总归不是为了风尘,而是为了萦绕不散的血气。
薛开潮倒是不在乎,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要折腾了,你也累了。受伤没有?”
舒君摇头。
他现在也很难受伤了。
薛开潮也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松开手看了看他的脸色:“你回来的倒是早,厨房里的江米甜糕还没做好。”
舒君是南方人,爱吃甜口,也爱吃江米点心。薛开潮在吃上根本没有需求,只是偶尔会跟着吃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君忽然发现自己在薛开潮这里越来越重要了,他有一种意外的罪恶感,不知道这个已经学会和自己说些家常闲话的薛开潮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会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