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没有多说什么,颔首出去了。
舒君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看着薛开潮动作缓慢转过身来,忽然碰到自己的目光。
那一瞬间似乎有坚固的外壳破裂,里面的东西仓皇失措流出来,无形无色没有声音,舒君却似乎明了了某种薛开潮甚至无能为力给以语言要求的需要,主动上去抱住他。
一个人的父亲离开了,他是否需要安慰?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舒君是知道的。可薛开潮的父亲过世了,有几个人会以为他需要安慰?即使是在方才的对视之中,舒君也只发现难以言喻的慌张和不明所以的迟滞,薛开潮自己知道这就是伤心,这就是被抛下吗?
他或许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有感情的,也或许自己都以为早已看开。当时被送回薛家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想什么?
舒君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用力抱住他。薛开潮慢慢回抱,他比舒君高,舒君立刻就变成了那个寻求安慰的人。薛开潮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是很清醒的,也并未失态,虽然确实比平常反应慢一点,不过这已经不算什么了。舒君不欲表现得太明白,让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控制,于是顺从地很快分开,想也没想:“我自然要跟着主君的。”
直到上了车,舒君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忘了去想现在离开后自己的计划就立刻搁浅,是否有所妨碍,又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好在薛鸢现在应该也得了消息,顾不上继续和他暗中博弈吧。
何况先前他都已经消失了一个月,这也不算什么。
舒君微微蹙眉靠着车窗听雨声。天色渐暗了,车里也是一片昏黄。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让舒君忽然想起在桃源见到的桃花李花,他一时觉得可惜:“桃花都谢了吧?”
薛开潮清楚他在问什么,此时此刻长安城的桃花还没开放:“桃源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现在已经没有桃花了。”
没有了,人死就是再也没有了。
舒君又沉默下去,摸索着把一只手放在薛开潮膝上。他摸到柔软光滑又冰冷的衣料,指尖忍不住一颤,握刀磨出来的薄茧勾出细微的声音,薛开潮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是很少的事,就和并肩而坐一样少,舒君忍不住缩了缩手,但还是被稳稳握住了。薛开潮就在他身边,静默地看着眼前的昏暗,忽然问:“害怕了?”
这话有点似曾相识,舒君认得是从前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的时候薛开潮喜欢问的。但他那时候害怕的和现在不是一回事。
“先令主……为什么会这么早就……?”舒君不晓得该怎么措辞。
在仙门之中,薛鹭明明还很年轻,怎么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去世。舒君对薛鹭当然没有什么感情,不会为他伤感,他真正怕的是薛开潮万一也……
这话就更不好说了,舒君也不想说出口,怕的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