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絃驻足不动,又望向沐攸宁。
她逆光坐在房顶上,艳红的衣裳被夕阳染得更明亮,细软的脸颊也因而照得粉嫩,自惊讶中回过神后就紧盯着赵清絃,半瞇的眸里带了几分探究。
只见赵清絃指了指右手,她竟在他眼底读出一丝委屈,甚觉好笑,便跃下抱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像在撒娇?”
“沐姑娘聪慧。”
沐攸宁听得噗哧地笑了出声,见叱裕岚回头,连忙松手掩唇,不再说话。
赵清絃稍移半步,将人遮去,确认无异才把右手藏在后方,准确地牵住沐攸宁,拉着她进屋。
叱裕岚谨慎地关上门,天色已昏,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
“我父亲本是左护法,向来不像右护法般会说话讨大祭司欢心。”
赵清絃和澄流一同站在案旁,没有上前。
叱裕岚回避着二人视线,深怕被谁偷听过去似的,小心翼翼地道:“前些日子,父亲不慎得知大祭司和右护法的计划,说埋了炸药毁掉石室西侧的甬道,只要留下入口便可,没过几天,路就应他所言倒塌了,也不让人修补。”
沐攸宁低头看向交迭的两只手,他皮肤白皙,又无血色,如同铺上一层雪霜,使得手背那道伤痕份外刺眼。
也不知他是何时弄伤的,已经结了痂,似是被刀刃划出的伤口,笔直齐整,边沿甚至还泛着绀紫。
赵清絃的体温很低,异常的低,总凉得像冰块一样没有温度。她以姆指轻轻覆在伤口上摩娑,尽管一直没放手,可他的身体就似个无底深潭,将她的温度不住吸去的同时,丝毫没有任何变暖的迹象。
赵清絃问:“大祭司是如何传位?”
“先传儿孙,徒弟和左右护法,如果像先代一样都没有的话,就要请示上神指点。”
沐攸宁静静听着几人对话,很自然地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试图捂暖。
澄流听得奇怪,问:“他们会术法?”
叱裕岚鄙夷地看向他,道:“什么术法?被上神认同的大祭司,自然会被赐予一身神力!”
澄流被她反驳得噎了一下,对上她睥睨的目光,心有不甘地说:“那都是假的!只是掩眼法罢了!”
“才不是!我见过大祭司向上神借法,指向何处天罚就降往哪个方向,都是真的!”叱裕岚愤愤地站起来反驳。
天罚?
未待沐攸宁细想,澄流就不屑地啧了一声,嘲道:“这些把戏都看不穿,活该被蒙在鼓里。”
“澄流,休得无礼。”赵清絃觉得好笑,制止了二人争吵,问:“姑娘这么紧张,仅因为左护法失踪了?”
叱裕岚呼吸一滞,她父亲生死未卜,可眼前这个道者却是毫无犹豫地说他是失踪,不禁觉得有了希望,目光如炬,坚定地回答:“是,父亲回来后整夜心绪不灵,次日听到石室倒塌去找大祭司理论,再没有回来了。”
赵清絃问了左护法的生辰八字,对叱裕岚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他无解决之法。
石室乃雷娜族的地墓,因长期没有日照,凝聚不少邪秽之物,整座雷娜岛都被沉厚的阴气笼罩,影响推算。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叁成法力,强行替他改道挡劫的话,会使本就不多的寿元大大折去。
虽靠法器聚合天地之灵气能将不足的部份暂且补全,甚至可以加强自身法力——往日要用高阶咒术时,他都会用这方法减轻负担,而今却不太愿意借用过来。
这样太消耗体力了。
身体本就因法力突降而有耗损,需得慢慢静养回复,若这时再去外借力量,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调养过来。
他并非什么心善之徒,更别说要多耗心力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赵清絃藏在身后的手微微发颤,察出他的不对劲,沐攸宁动了动唇,想起不便出言安慰,只好用力回握他的手。
他愣神片刻,直至微弱的暖意自手心传来,如薄冰覆在身上的那层漠然渐渐褪去,不由出言提点:“左护法性命暂且无碍。”
叱裕岚心中大喜,刚要道谢,又听他补充道:“此劫难逃,贫道算不出解救之法。”
叱裕岚虽有失望,却没像最初哭闹,低落地说了声谢谢。
澄流问:“大祭司以前勾结外族的事,你知道吗?”
“雷娜族十年前与西殷的皇子合作,这事我们是知道的。”
“呵,合作?”澄流笑斥:“那可是助他谋逆!”
“什么谋逆?我们雷娜族向来善战,他许我们米粮,我们一半族人助他打架,就是合作!”
赵清絃默不作声,也懒得去理会他们的想法。
南宙惯来混乱,只是没想到百姓牵涉到别国的政事之上,依旧视若无睹,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
简直无法无天。
无视了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赵清絃拉住沐攸宁悄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