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风满楼(1 / 2)

暑气逼人,树上蝉鸣嚖嚖不断。

    张则彦邀来了戏班,大清早就有不少人在侯府进出搭建戏台,沐攸宁嚷嚷着要去凑热闹,早饭都没用就牵着赵清絃走到映山院,兴致甚高。

    下人们早把映山院打理一番,也在廊下摆了好几张桌椅,众人依次落座,沐攸宁几人踱步前来,两方人目光交汇,互相打量,最后是张则彦啧了声,往后一坐,翘起二郎腿,故作凶狠道:“大早上就来装神弄鬼,真晦气。”

    望名侯轻皱眉头,摆手让几人坐下,并道:“彦儿,既你不信,为何招他们入府?”

    张则彦坐姿懒散,眸色幽深,撇嘴笑笑,反问:“不是你下的令?”

    两人互相试探,话里藏话,俱不让对方猜出自己知道多少,又计划了什么。

    张则彦这番话并没有错,他是有意以亡者之气引来赵清絃,可若无望名侯默许,在府内催动如此强大的阵法怎能避开他的监视?

    望名侯拿杯的手微顿,略一沉吟,竟默默地认下:“是我。”

    “临近阿姐生忌,我不欲多生事端,你就管好你千方百计引来的高人,勿要扰了阿姐兴致。”张则彦目光凌厉地扫过邻桌几人,冷笑道:“阿姐还在看着呢。”

    此话一出,饶是宋氏也是悚然一惊。

    她亲眼看着儿女完好长大,曾一度庆幸望名侯不像其他夫君,便是双生子也没有舍去其一。

    不过朝夕,所有她骄傲的、欢喜的、自满的,通通成了泡沫幻影,长女郁郁而终,亲儿性情大变,家不成家。

    宋氏看了看王氏,望名侯是碍于她娘家才不把这人抬作侧室,可王氏年轻,手段了得,纵然只有两个庶女,却不能保证日后也只有两个……

    望名侯板着脸瞪了张则彦一眼,斥责道:“胡闹!”

    若是平日便也算了,如今院里全是外人,竟还说出这种话,到底要置侯府的脸面于何处?

    此时,戏班主却是匆匆上前,脸色发青,似是见到什么不安之事,说话嗑嗑绊绊:“侯爷……”

    他得了允许,凑到望名侯耳侧说了几句话,只见望名侯脸色愈加难看,拳头攥得发白。

    赵清絃悠然地喝茶,两人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到,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倒是清楚明白。

    望名侯咬了咬牙,拍板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做你们该做的事。”

    戏班主忙不迭点头,指点各人准备开始。

    ***

    乐声渐起,台上的男旦细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张则彦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他一度担心时间太仓促,怕雇来的人慌慌张张难以成事,更怕望名侯又以什么侯府名声为由予以阻止,幸好一切顺利,对方也有意利用他所张罗的这的戏台,那接下来只需等待对方出手。

    望名侯派去不少人偶傀儡追杀赵清絃,但在屡屡败阵后,战损极大,只得先停了动作,并同时静候机会再临。

    他自是不甘心,可是一切皆因贪念所致,才逼不得已走上绝路——前几日得到国师的人来信,对方点明他欲私自扣下暝烟记的心思,称若想补救,应当与蛊师合计对赵清絃身边的人下手。

    望名侯处处受制,正苦恼如何不着痕迹地把几人送入局中,张则彦就前来相求,心生一计,不单想藉此蛊控澄流和沐攸宁,更想了一出借力打力,如成功逼使赵清絃就范,今后暝烟记就成了他的囊中物。

    张则彦近年性情大变的缘由他当然知得一清二楚,甚至为了不让张则彦在要紧关头破坏自己好事,他早就对这个儿子下了蛊以便控制。

    思及那个毫无用处的女儿,望名侯不由生怒,若非她固执如斯,早该被改了命数,送予国师,由他向君上美言几句,侯府上下便能再得重用,哪会落得如今田地。

    他不清楚张则彦这番动作到底是受国师命令,抑或是单纯想藉此抚慰映山院那不曾消散、碍他好事的魂魄,今日无疑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一个除掉赵清絃的机会。

    望名侯呷一口茶,他早就想脱离国师的掌控,今日成功自是最好,若不成功,把一切推到张则彦身上,国师也无由追究,何不美哉?

    他眼角余光瞥看赵清絃,但见身旁这人悠闲自得,并无半分警备,心中愈发得意,对于自己所谋之事自信不已。

    接下来都不会太平,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明面上谁也没点破对方。

    “屈死的冤魂怒满腔,可怜我青春把命丧,咬牙切齿恨平意,阴魂不散心惆怅——”[10]

    戏是张则彦点的。

    内容大致是佳人与书生在牡丹园里一见倾心,后巧遇权贵垂涎其美貌,被强纳为妾。唯二人缘份未绝,牡丹盛开之时再度相遇,互诉忠肠。

    却不知此乃权贵设的局,黄雀在后,指责二人暗通款曲,嗔怒之下手刃佳人,自此芳骨长埋,冤魂不灭,长伴郎身,乃天人两相隔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