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2 / 2)

    楚原抬起眸,直视着她的眼睛,浅棕色的眸子里像是有火焰在安静又猛烈地燃烧,他说,“任鸢,我原来也是Omega,是她将我毁成这样的。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找骆照银吗?这就是原因,我想报仇。”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她是你母亲……”

    “对啊。”他松开她的手,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也叫了她那么多年的‘妈妈’么,骆照银她就是个疯子。”

    ……那道伤疤,几乎横贯着Omega腺体所在的位置。

    从前学校里的生理课本上写着,和能标记复数个对象的Alpha不同,Omega一生只能被标记一次,而如果被标记之后后悔了,想要清除掉对方的信息素,又且只有毁掉腺体这一个办法。但是毁掉腺体之后,那个Omega就再也无法被标记了,与之相对的,还有将伴随Omega终身的残疾和病痛。

    难怪她总觉得楚原的脸色总是过分苍白,身上跟没骨头似的杵在哪儿背后都得靠点什么,之前他带她去找肖雨兔的时候也是,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嘴唇泛紫……

    “……但是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去那栋房子看过之后,发现情况有变。”

    “情况有变?”

    “嗯,那个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只是想告诉你……”

    他长臂一伸,突如其来地,将她揽进怀里,手指安抚似的拍上她的背,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

    男生的身材很瘦削,11月了,寒潮都来了两回,他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说实话,被他抱进怀里也半点不觉得温暖。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能理解你了,任鸢,我们两个都是骆照银的受害者。”

    他是这么说的。

    “虽然我也大概能猜到,你被她带到那栋房子里之后,遭遇到很可怕的事情了吧?”

    “但是那已经时隔七年了,这七年,她没有跟你联系,也没有出现过吧。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一提她的名字,你还那么害怕?”

    因、因为——

    她颤抖着,捂住眼睛,那段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像是被他颈上的那道狰狞无比的疤给突然唤醒了。

    那件事情,他不敢跟任晴提及,也无法跟李叔启齿,在肖雨兔面前,更是连想起都不敢。

    但是……他说他们都是受害者。

    “……我撒谎了。”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声音却像是终于自由了一样,从狭窄的缝隙间顽强地挤了出来,“我跟她、跟骆照银撒谎了……”

    “撒谎?”

    ……是的,她撒谎了。

    ——“或者你自己去死吧,反正只要我们两个都活着,我就不可能爱你的,我看到你就恶心得想吐。”

    快要将她溺死的芍药花的香味中,她看到,女人就算在发疯在痛哭也美到极致的脸,在听到她恶毒的话之后,突然冷漠了下来。

    “我知道了。”她说,“鸢鸢不乖,还是得好好管教才行呢。”

    那之后,其实还有一段记忆。

    骆照银把她从那张铺满芍药的床上轻而易举地就抓了起来,她像是彻底把骆照银激怒了,从前精心伪装出来的温柔从她说出让她去死的话之后便荡然无存,她几乎是一路被拖着,从二楼的卧室到了一楼的客厅,然后在走廊一转,绕到了去地下室的楼梯。

    在那栋别墅里面呆了那么多天,但是她还从没有去过那里。楼梯里亮着冷白的光,没有暖气,她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睡裙,就算是在发热期也瞬间被冻得发抖。然而骆照银像是毫无所觉似的,一路拽着她向下,拉开地下室的门,然后将她扔了进去。

    昏暗的地下室内,只有从楼梯投射来的一点光线,而骆照银站在那一点光里,高高在上又冷漠至极的眼睛看着她,声音里有着怎么压也压抑不下去的疯狂,说:

    “乖乖等我回来哦,等我回来,我会亲手帮你解脱的,很难受吧?不过别担心,乖乖再忍一忍,等我回来……到时候,鸢鸢就彻底是我的东西了。”

    然后她把门一关,留给她满屋密不透风的黑暗,和寒冬中彻骨的冷,走了。

    那个地下室太黑了,也太冷了,她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电灯的开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在那里面多久,只知道好像漫长得没有尽头,甚至于无数次怀疑骆照银是不是要就这样把她冻死或饿死,啊,还有没完没了的发热期,倒是帮她抵消掉了一部分的冷,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得不到满足,也没有抑制剂的压制,而由身体深处的痒转化成的磨人神经的钝痛。

    如果说在之前的折磨中,她还保留了一点自尊的话,在那个地下室里,也被无尽的恐惧、寒冷,还有生理性的疼痛给消磨干净了。

    她当时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那里。

    所以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地下室大门再一次被打开的时候,楼道里冷白的光晃得她只觉刺眼无比,而她看到站在冷光里的人影,就崩溃到大哭。

    “我知道了……我会爱你的……求你了……”

    “然后呢?”

    “然后我真的不知道了……”任鸢失声呜咽,“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那个时候骆照银就已经不见了……“

    “但是她是在我撒谎说会爱她之后才带我回家的,所以我一直、一直都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那个花,你送的那个花,你说,换掉卡片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她?”

    然而楚原在听完之后,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背。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喃喃了一句:“我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我跟你到底谁更可怜……”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任鸢,我刚刚说的情况有变,你还记得吗?”

    她抽泣着,点了点头。

    男生的手掌还在她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声音慢悠悠的,像是有点远。

    然而说的却是:“情况有变,是指……我知道骆照银在哪了。”

    哭声一滞。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只见楚原脸上难得挂着温柔万分的笑,还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