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劳拉之死
[劳拉,锈湖游戏人物之一,死亡时玩家评论,像带着秘密一样静悄悄死掉了。故生出灵感,将林轻的故事命名为劳拉之死。]
1 相见 她带着秘密
不知名的日记
2023.1.16 阴 外国语中学
我提前来看了转学的中学,还不错,比以前的漂亮。
只要能离开以前那个地方哪里都是漂亮的。
我不想上学,但是已经休学过了,妈妈爸爸不允许。
他们说我在逃避,要勇敢面对才可以。
面对什么呢,妈妈,爸爸。
远离不也是一种面对,凡事并不只有重复遇见重复回忆到麻木、到无感才是面对。
我是人,我有正常的感情,我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我真的到了你们说的那个状况,我和丧尸有什么不一样?
好吧,我早就死了,没关系,就按你们说的来吧。
我看见了那个人。
很久没有人像她一样只是带着欣赏和平静的眼神来看我。
我喜欢这样的眼神,我是别人的风景。小桥流水是我的风景。
大多数时候我不喜欢任何人的注视,那会让我感到恐惧,我只想从别人的视线里逃离。
任何的眼神都会让我恐惧,好想就此凭空消失,或者一个人一直待在只有我自己的地方慢慢死掉。
她的眼神,我不害怕。
可能因为是女生?
总之她看着我睡着了,我的腿也麻了,好冷,要不要叫醒她呢……
算了吧,我不是很敢和别人说话。
着凉了怎么办,我把我的衣服给她吧。
希望还能再见面,不要很坏地对待我就好,一面之缘也是缘,有眼缘的话希望再遇见之时她能喜欢我。
我还是很孤单的。
央珏遇见林轻的时候,是在冬天。
学校里有假山和小桥,顶级的学校总是用更多的钱来建设风景,取悦人的精神。
央珏就在那里看到了林轻,她脱了鞋,一只手拿着两只鞋,两只手半垂落在空中。
好像在拥抱风,又好像没有,更像在风中感受自己,试图成为风的一部分。
是一种难以理解的顾影自怜。
她整个人被空虚感包裹,央珏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假的存在。
很难形容那种整个世界都被她的空虚包裹的感觉。
她,看上去就是由难过组成的。但是很奇怪的是,她转过来看央珏的时候……
笑了。
她笑了。
央珏确信那个笑容一定很有感觉,是电影导演毕生追求又拍不出来的艺术与破碎。
但是央珏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笑是怎么样的。
冬天的阴天很多,上海也不例外,阴霾笼罩的天空下,央珏也说不清她为什么看不到那个笑容。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天气,更有可能的是,因为林轻本人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浓烈悲伤与空虚感染了身边的一切。
因此人只能看到她和感觉到她的磁场,而无法真切看清她的五官。
林轻,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似乎随时会随风飘走,带着秘密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时间静悄悄地死掉。
这就是央珏对林轻的全部印象。
那个像风一样的女人,随时有可能会静悄悄消失的女人。
总之林轻光脚在那里站着,看水,央珏坐在一边,看林轻。
央珏想问林轻冷不冷,但是想了又想,又觉得实在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观自在,不语。
不语观自在,低眉事菩提。
央珏靠在那里,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身边放了一张纸条。
凌乱的字迹无章法地点落于纸张,她似乎是垫在手上写的,有戳破的痕迹。
上面是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谢谢你陪我。
不用谢的……央珏怔怔看着字条和带着酒精衣服的外套,才确信这不是她的一场梦。
周公梦蝶,蝶梦庄周,梦境固然美轮美奂,醒后不免惆怅万分。
还好还好,是真的。
2 相识 我只是轻轻注视你,带着不为人知的柔情,有些多余的爱意
【林轻的日记
2023.3.29 晴 学校
天气很温暖了。
今天,会来找我说话吗?央珏。
什么时候才不只是在角落里观察我呢,可以光明正大观察的。
我不介意。
快来吧,主动才有故事,我比你更加胆怯,快来吧。
我期待和你闯入彼此的眼眸。】
高二下学期开学,央珏见到了林轻,她被老师领着来到讲台做了介绍,在讲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央珏才知道她叫林轻。
轻,是重若泰山,轻如鸿毛的轻。
很适合她。
央珏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但单人单桌的制度让她们并不方便沟通。
央珏去找了老师打听林轻的情况,老师信任央珏的为人,告诉她林轻是因为校园霸凌以及和邻居的某些不愉快所以转学来了。
以前成绩很好,后来因为霸凌休学了。
再然后学习就有点跟不上,所以为了补上成绩和远离霸凌的环境,林轻就转学到了这里。
听到这儿央珏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下手指,想不到是谁会去霸凌这样一个人。
也对,霸凌没有理由。文艺作品需要逻辑,但是现实不需要。就是想,所以去做了,善恶都无来源,也无界限。
人很复杂,林轻是复杂的人中复杂得很特别的那个。
央珏很难不去注意她。
下意识地就会被吸引,想追随光线去注意那个人在阳光下白得透明的脸庞,似乎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乘风而去。
她太苍白也太瘦削了,瘦得能看到手臂的骨头。衣着优雅,但是那种精神精力的匮乏并没有因为物质的优渥得到了滋养。
也只有在阳光下她才像个人样,有了点温暖的感觉,不像是太平间里刚刚死去的尸体标本。
央珏很多次想要触摸林轻,想体验她的体温是否温暖,手掌又是否温柔。
爱是想要触摸又收回的手。自习课上,央珏透过窗户玻璃观察林轻模糊影子的时候,想到了这句话。
她们并不熟悉,除了冬天的惊鸿一面,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
出于想要待在不近不远的舒适区也好,出于胆怯靠近也罢,总之央珏就这样默默观察着林轻。
有时候林轻也会发现央珏窥探的余光,可是她不在意,就只是冲央珏温和地嬉笑,然后继续去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和那个央珏没有探索过只从别人口中听闻的林轻一样,独来独往,微笑着低头穿梭走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发呆。
但是央珏也知道了很多,比如林轻喜欢看着夕阳发呆,喜欢观察看起来开心又爽朗的青年,喜欢别人身上和她绝缘的开朗。
喜欢看一本叫做《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书,看了很多遍,看书的神情带有一种央珏不解的哀愁。早餐喜欢吃鲜花饼,最喜欢玫瑰味、紫薯味、茉莉味。
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数学题,对解谜游戏和数学计算情有独钟,理科很好但是文科总有一种奇怪的难以下笔的病症。
她的数学常常满分,是和晏若为比肩的天才,文科语文则常年空着作文不写,正如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善言辞。
英语卷上也有大片的空白,可是央珏明明见过她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满分的随堂英文试卷。
这是一个身上到处都是谜团的女孩,央珏痴迷于去解开。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林轻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从何谈起。
如果说林轻本身是谜题,是最复杂的数学和其他学科相结合的综合性谜题,那么试图窥探真相的央珏陷入的就是谜中谜。
央珏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当好奇心驱使她打破旁观的屏障去和屏障内的人物对话时,那她就已经是其中的一员了。
央珏已经没有办法当一个完全的旁观者了。
她决定入题,去自发探索想要的一切。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恰好央珏善于等待。于是第一条线索就会在某个偶然的时机悄然而至,为央珏打开通往林轻内心的大门。
央珏一直充当锁门和开门的角色,因为要经常等晏若为下晚自习,所以习惯在学校里完成所有作业,直到晏若为好。
很巧,林轻也不是一个喜欢回家的人,往常只有央珏一个人孤身导致沉寂的教室有了特别的气息,类似于二人世界的神秘时间是央珏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她有些不为人知的庆幸和欣喜,这给了央珏更多观察林轻的机会。
庆幸自己不回家,林轻不回家。欣喜这安静的夜晚由她们两个人共享。
心怀不轨的人偷渡到意料之外的宝物,窃喜深藏于心。
央珏似乎理解晏若为暗恋的感觉了。
她们会在教室待到很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彼此陪伴了吧。
直到那一天,央珏等到了触碰的钥匙。
当央珏路过林轻去教室后面扔垃圾的时候,林轻的桌兜里发出了并不明显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央珏习惯性地低头去捡,比林轻的手快了一步。
是一个药盒,掉在地上的时候看不清上面写什么,捡起来之后央珏无意瞥了一眼。
【米氮平】。
重度抑郁治疗药物。
央珏愣住了,抬头对上了林轻沉默的眼。
“谢谢。”
这是林轻和央珏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谢。”央珏回答。
按照常理她应该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教室后面扔垃圾,礼貌地对这一切闭口不谈。
但是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匣子里的杂念奔涌而出,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锁不上了。
央珏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很巧,林轻也是。
“我观察了你很久。”央珏的声音轻得像错觉。
“我知道。”林轻说。
她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微笑,好像眼睛里的愁绪和苦涩都可以被标准的笑容掩盖。
“所以,你想要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
所有的,你想知道的所有都可以,米氮平,成绩,还有我。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央珏。”
偷窥者小姐。
她拿出了那本反复翻看导致已经烂掉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和一个厚厚的日记本,递给央珏。
“喏,这就是我的一切了。”
林轻笑着说:“相信你了,看了之后别对我做坏事啊,还有,记得还给我。”
央珏就这样带着这两本几乎让她目眩神晕的东西,头重脚轻地离开了教室。
她没有管手机的新信息提醒,在她眼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手中的两本更重要了。
她趴在被子里,用手机打着灯光看。
温暖给了她安全感,她深呼吸了很久也很多次,才打开日记本。
只觉得心脏都在战栗。
央珏几乎不失灵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快走开,快放手,你要完蛋了,你要摊上大事了。
可是这一次央珏没有听,她还是翻开了那本日记。那本潘多拉的心脏。
3 相知 我们逃跑吧
【劳拉日记
2017.6.28 晴 家里
升初二,放假了。我还是考了第一名,但是妈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好吧,好吧,可能是我考第一的次数太多了,妈妈已经习惯了。可是我考好本来就是为了让她高兴啊……我自己反而不在意。
如果她也不在意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2017.7.1 晴 家里
最上面有一行红笔破坏了整洁的页面,字迹凌乱,这一页也被抓皱撕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贴上了。
【李国荣,去死吧
【我噩梦的开始,地狱已经朝我袭来...
妈妈爸爸出差了,给我报了补课班。
隔壁李叔叔说不用补习班,那里都不靠谱。问我对数学感不感兴趣,我点头,李叔叔说那就让我暑假去他那里好了。
妈妈爸爸有点不放心,问李叔叔会不会太麻烦了。
李叔叔说不碍事,看我这么聪明,成绩这么好,忍不住有爱才之心。
不想埋没了我这个天才。
还说让我去他家熏陶一下他儿子,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乖,这么听话,和他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
想让他家小孩好好学习一下。
妈妈爸爸喜笑颜开,立马决定了。
妈妈说李叔叔是上海最好的大学的教授,专门研究数学的,让我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跟着人家好好学习。
这么厉害的吗……最好的大学,数学,教授……
妈妈说我这么聪明又这么用功,以后像李叔叔那样肯定不成问题。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骄傲,我听了也很高兴,我想成为让妈妈骄傲的存在。
好好学习吗?应该能做到的吧。
加油,林轻,只要拿更多第一名,妈妈爸爸就会更爱你的。
我会好好听话的,妈妈。
2017.7.2 阴 李叔叔家
我来了李叔叔家。
阿姨不在家,以前阿姨都会在的。
李叔叔说阿姨的家人生病了,回去照顾家人,哥哥也跟着阿姨回去了。
嗯?今天才回去的吗?可是昨天一整天李叔叔家里好像就没有人,是我没注意到吗?
真可惜,妈妈说李叔叔让我来主要是想让我陪哥哥一起写完暑假作业的。
红笔:[李国荣是个骗子,他早就想对我下手了,故意把其他两个人支走。]
2017.7.3 多云转晴 李叔叔家
李叔叔说我很紧张,想用脱敏疗法让我能更好地跟着他学数学。
说什么走进数学的世界。
但是脱敏疗法是脱衣服?真的假的...
我有点犹豫,不过李叔叔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对我感到失望。
我真的很怕这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头皮发麻,一点也不敢有别的想法了。
那个屋子很暗,李叔叔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害怕。
之后糊里糊涂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脱了,还好只是短袖和短裤。
可能大学都比较开放?之前也看过大学美术画裸模之类的,老师的性教育课上说隐私部位要警惕他人触碰,可能构成猥亵。
但是这是李叔叔,是我们的邻居……还是老师,还是教授,还学数学,在那么好的大学……
他应该,不会的吧...
2017.7.4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李叔叔果然很有文化,讲数学怎么讲得这么好。
这是我见过讲数学最好的人了。
昨天的事情,一定是我想多了对吧...
唉,妈妈说交朋友影响学习,不让我在学校里面和别人说话,女生男生都不行,不然我现在就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我有一点害羞,告诉妈妈了,只说李叔叔让我做一些我不舒服的游戏。
妈妈批评我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李叔叔高风亮节,可是大学教授,能对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有什么想法?
好吧。
2017.7.5
什么也没有,为数不多的正常学习的一天。
谢天谢地。
2017.7.6
这两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和李叔叔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他真的是个好人,好老师,真想一直跟着他学习。
感觉我的数学水平提升了好多好多。
2017.7.9
今天我不小心犯了一个小错误,李叔叔很生气。
说对我很失望。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错误李叔叔也会发那么大的火,不过一定有原因的吧,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我真的很害怕这两个字。
我害怕让别人失望。
我怎么可以让别人失望呢?
李叔叔平时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一定是我的原因吧。
我和妈妈说了,妈妈说让我好好和李叔叔道歉,妈妈说李叔叔那么有学识的一个人,精益求精要求严格是为了我好。
结果我还觉得委屈,真的是不知好歹。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李叔叔不开心了,让我态度一定要诚恳,真诚,不要因此让李叔叔不愿意教我了。
最后妈妈还说让我好好反思我自己。
对不起,我又不小心做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我还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我真的会好好反思。
我不是知错不改的人。
不要再有人因为我而苦恼了。
2017.7.12
李叔叔最近几天对我很冷淡,我很伤心,不过更庆幸的是他没有提把我送回去的事情。
没有不教我,那就是还有道歉的余地的对不对?
晚上再来继续写日记。
李叔叔看起来很生气,我就说:“对不起叔叔,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结果李叔叔并没有转阴为晴的样子,还是阴沉沉的,看得我害怕。
李叔叔说:“我没有看到你觉得错了的态度。
你真的以为我是生气你错的那道题吗?不是,我生气的是你的态度,知道吗林轻?”
“……知道了。”
日记
李叔叔说我没有态度,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态度是什么,我又应该用怎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可是他也没有说之后不教我,我也不敢不去,否则妈妈知道的话应该会很生气吧……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啊,好苦恼啊。
嗯……他想要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冥思苦想,但是我始终想不到他到底要什么。
所以在面对李叔叔的时候,我越来越胆战心惊,越来越紧张。我害怕做错任何事情,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李叔叔的态度和表情始终对我那样不温不淡,让我心里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前几天因为李叔叔生气,所以我已经很谨慎,没有做错什么题,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不是全能的神,我不可能真的一直保持零错误率,更何况是在这样的高压下,我的神经迟早是会不堪重负的。
今天的知识点格外难,我已经尽我的最大可能去仔细做对每一题了,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我看到李叔叔在我的试卷上打下代表错误的红色叉号的时候,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简直快要炸开。
上一次做错了一个简单知识点的难题,他就生气成那样,这次做错了一个难知识点的简单题,还不知道他要生气成什么样呢。
总之李叔叔又变成了我平常最害怕的那个表情。
他脸上阴云遍布,像是恶鬼一样,下一秒就会把我吃掉,他又做出了我最害怕的那件事——
他叹了口气。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自责和愧疚马上要把我击垮。
我真的很恐惧那样的表情,也好恨我自己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做不好。
可是妈妈说了,哭泣是懦弱的人才会有的表现,妈妈不允许我哭,所以我就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我不敢看李叔叔,只能疯狂回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想起妈妈说的话,让我真诚地向李叔叔道歉,虽然上次真诚道歉之后,李叔叔并没有怎么理会我。
道歉对他来说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诚恳表达自己想法的办法,但是我真的也不知道该做点其他的什么了。
我害怕得牙齿、嘴唇都在发抖,估计膝盖也在发抖吧。
夏天穿的衣服本来就不足以遮蔽我身体的状况,我很担心李叔叔会不会看出来我的紧张,那样就太丢人了。
本来做错题就已经很难堪了不是吗?如果再被发现发抖,我该怎么办好呢?我真的有好大的负担。
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叔叔叹了长长一口气之后,突然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就像我和爸爸妈妈同时在的时候他露出的模样。
也可以说就像我在我们还没有成为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之前,每次看他,他会表现出来的那样。
他摸了我摸我的头说:“林轻啊,我这么做其实也都是为了你好。
要求严格呢,也是我一贯对待学生的态度,但是看你吓成这样,我心里也感觉很难受。其实犯错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态度要好,对吗?
你这些日子呢,虽然态度不太够,但是也能让我看出来你是一个好孩子。
这样吧,我们学习嘛,还是不要有太大压力了,看你都吓成这样了,叔叔也不太适合在这样的情况下教你更多的知识点了。
还记得我们之前做过的脱敏实验吗?那个脱敏小游戏。
你还想和叔叔玩那个小游戏吗?是不是治疗紧张非常有效果?”
我有些犹豫,动摇了一下。刚想摇头说不,但是余光瞥到了李叔叔脸上的表情,他被我的犹疑惹恼,脸一瞬间又变得阴暗起来。
我就不敢再拒绝他了。
我想起李叔叔说的态度。态度啊……真是一个难做到的事情。
我不能再让他觉得我态度不好了,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不然后果可能真的会很惨的吧。
我默默地想。
所以我点头了,我真的没有再去拒绝的勇气了。
“脱衣服,裤子和上衣都脱掉,里面的也是。”李叔叔说。
李叔叔命令我把全身的衣物全部脱下来。
我浑浑噩噩就照着他说的话做了,之前生理课上学的内容在这一刻萦绕在脑海里,呼唤我清醒、明智,我的脑子正试图让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那些提醒远没有面前男人面无表情给予的压力来得沉重。
就像在火灾的浓雾面前,你还能意识到外界的空气充斥着冬日的雾霾吗?
两者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缓缓的撕咬、熊在分食你的四肢、慢性毒药。
一个是近在咫尺的关于生命的威胁。
反抗,现在就要面对真人的报复。不反抗,回家之后必定如蚁啮咬、辱在唇际难开。
我很害怕。
我没有办法克制恐惧,我真的、真的很害怕,哪怕是现在想起来我都无法使用合适的辞藻来形容那种彻骨的恐惧。
像是从头到脚都被冰冻了,我好想保护我,可是我更想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来救我。
来打开我泪腺的开关,拽着我飞奔而逃,让我不至于僵硬在原地没头没脑地什么都搞不清楚就照做。
没有,可是没有这个人。
所以我只好现在在日记里一遍又一遍写着我真的这叁个字,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所以我无法去迈动自己的脚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和这个可怕的人。
我只能听从他的指示,并期待着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我清楚意识到衣物从我身上剥落,是,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一刻如此懦弱,只去照做。
我多么想这一切就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等我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但是没有。
我眼睁睁看着我自己颤抖着手,先把上衣的布料脱了下来。
它掉落在我身边的地板上,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感谢这间房间里不明所以的阴暗。
至少在这一刻,暗影有效地遮挡了羞耻,我故意不去看曝光在外面的胸脯。
我知道我们在做很不好的事情,我真希望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上身的布料落在了我的脚边,我赤裸着。
而后又按照李叔叔的指示,脱掉了我下身的内裤。
我僵硬得浑身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在内裤掉落在脚边的时候,我想把它们从我的脚上拿开,但是李叔叔在这个时候制止住了我,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像是狼看见了许久没有吃到的猎物一样。
那种眼神让我想要后退、害怕,更让我想要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无望等待奇迹降临把我接走,因为我已经在极致的恐惧之下丧失了逃生的本领。
他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明所以的急躁情绪,让我感到很难受。
他命令我:“你就把内裤放在脚边就好,你不用动你的内裤,那样挂着就很美。
现在是不是感觉紧张到了极致,林轻?”李叔叔问。
我点点头。的确,我感觉身体和魂魄都不属于我自己了。
他难得地夸奖了我一声:“很好,好孩子。”
这让紧张到极点的我感到受宠若惊。
要知道平时不论我表现的多么好,妈妈,爸爸,以及充当我老师的李叔叔,都是不太容易夸我的。
被夸赞对我来说是一件极为稀有的难得事。
更别提和李叔叔相处的这么些时间里面,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批评和打击,这让我很沮丧。
突如其来的赞赏奖励使我的心情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暂时恢复了晴朗。】
看到这里央珏并不轻松,她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只有浓烈的恶心和不悦。
她想要合上日记本去卫生间呕吐,不过最终她只是盯着那行鲜血淋漓的红笔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台灯都因电量的消耗而微微趋暗。
后面是一行用红笔标注的小字。
【那时候我意识不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已经被这个男人暗暗地操控了。】
【他的指令、表情、语气都成了我心情的主导,比起这个他更大的目标是想做我人生的主导。】
而日记还在继续。
【更奇怪的是……
可能是因为这欣喜的心情吧,我竟然感觉到身体松弛下了一点点。
因为我没有穿衣服,我自己的紧张与否都非常明显能被李叔叔看出来的。
所以我就怀揣着复杂奇怪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李叔叔的眼神在我的心情气氛的作用下,似乎也变得和蔼可亲了一些。
我不那么害怕他了。
他让我过去,我就真的过去了。
然后他竟然开始伸手抚摸我裸露的双乳,我感到大惊失色,此刻我终于意识到我沉浸在了一个多么危险的环境里。
我连连后退。质问他:“李叔叔,你这是在干什么?”
并且试图离开这扇门回我自己的家里去。
逃出这里。
我当时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逃出这里,逃出去,逃出去。
但是我赤裸着身体跑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李国荣早有准备,他已经把门锁上了,用钥匙锁的。
我仅凭转动内部锁芯的方式无法离开这间房间。
他问我:“这么紧张干什么?”也不来拦我,就在那里静静坐着,好似胸有成竹,将猎物挣扎视作捕猎成功的乐趣。
我在那里转动锁芯,不知道转动了多久,回过头一看,李国荣就像幽灵一样,正站在我的身后,把我吓得半死不活。
我死死用后背贴着门板,虽然正值夏天,但是房间里开了空调,我还脱光了衣服。
这样贴着门依旧是很冷,加上恐惧,我汗毛倒立,眼前的李国荣似乎变成了一头棕熊或者一个其他什么的怪物,我觉得他马上就会杀死我。
用一种很残忍的剖解人体的办法,一点一点吃掉我的每一个器官,躯干的每一个部分。
这些我简直不敢想象,我真的希望这些幻想千万不要成真,不然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红字:[那是我能想象到的令人最为惊惧的场景了,我怎么会想到李国荣做的是比这恐怖想象更加恶劣千百倍的灾难性事件。]
“好孩子。”
李国荣看见我面朝向他,最后一次在图穷匕见前装出了平时那幅老好人的笑容。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是我只觉得瘆人。
他对我说:“好孩子,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你看你把我想成了一个多么坏的人,这真让我伤心。”
“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他再一次重复。
他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哪怕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只是想帮你进行脱敏训练而已,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惊恐交加地问他:“你管这叫脱敏训练?你听过谁用这种方法进行训练的?”
李国荣不以为然。他说:“那只是你没有听过,有很多地方都在用。”
又说:“好吧,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但是我在全国顶尖的学校当教授,我们看到的当然不一样。
你太年轻,太幼稚,太单纯,见过的东西太少,自然和我是比不上的。
你没有听过美院那些人吗?那些人是会画裸模的,和这怎么不是一个性质。
如果你再不信的话,我给你看个东西。”
李国荣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得我作呕。
他后退到了桌边去打开电脑,放出了一个视频,视频里面是一群外国面孔的人,在一个类似于大学教室的地方。
那个女生赤身裸体站在讲台上一脸坦荡,并且脸上还挂着笑容,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而那个老师正在对着女生的胸和下体比划着什么,样子也很认真,我听不懂里面说的什么,不过看到这个视频里的样子,还是有些困惑和迷惑。
难道真的像李国荣说的那样,只是我自己的不开放而已吗?
我有点迟疑,李国荣看着我这个样子,他笑了。
“现在相信我了吧。我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呀?只是一个透明的脱敏训练,形式比较大胆和先进而已。
结果就被你这样怀疑,我真的好伤心呀……
这几天我对你的细心教导,难道是还需要你怀疑的吗?我的水平不够好吗?”他问我。
这质问的人反倒成了他。
我低着头,虽然对于他锁上门这件事还是有点耿耿于怀,不过他确实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像生理课上讲述的那样抚摸下体等过于超过的事情。
如果说揉胸只能算是脱敏训练中的一步的话,那倒也确实算不了什么。
毕竟我之前看黄片的时候……背着妈妈偷偷看的,她绝对不会允许我看那些东西,我背着她偷偷看的。
里面那些人在视频里也是坦胸露乳的样子,况且我还听说朝鲜以前有什么露乳装之类的?
总之这样的行为应该可能大概也不算过分吧。
我劝说着自己,有点放下了警惕心,毕竟对于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我总是有些滤镜在身上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丑事吧?
妈妈经常告诉我说高级知识分子都是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智慧,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的吧。
我就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看着李国荣无辜的眼神,我叹了口气,朝他走近。
“李叔叔,我觉得今天的课程我们可以告一段落了吧,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能不能把门打开让我回家,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觉得已经不再适合继续这样的事情了。”
李国荣说:“当然可以呀,回去吧。”
然后当着我的面从抽屉里拿出了房间门的钥匙给我开了门让我走。
我不敢相信他真的这么轻易地就放我走了,我立刻拿着我的东西丝毫不带犹豫地跑出了这个魔鬼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