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枯瘦的女人沉沉闭着眼。
被妥善清洁后的皮肤洗去了污渍,一头打结黏腻的白发剃了干净。
守在一旁的老人用棉签沾过纸杯里的水,薄薄的涂抹在她干裂的双唇。
护士换好了新的点滴瓶药水。
老人调试了一下药滴速度,为女儿仔细掖好被子。
抬眼间,他望见了病房门玻璃窗口外聚集了不少人。
见岳老师从病房里走出小心的掩上房门,何愿迎了上去:
“岳老师。”
何愿还不及换下泥泞的衣裤,不过草草打理一下身上的污渍,便匆匆来到了医院。
岳老师牵起疲惫的微笑,颔首回应。
本想与何愿身后的莫许问候一声,却见不远处站着两个村妇打扮的女人。
一个身宽体胖,穿着狼狈满身布着泥点子的,脸上顶着几处青紫。
一个矮小消瘦,与何愿一般衣服湿了又干,结满水渍。
她们畏畏缩缩的站在墙边,搓捏着衣角,低垂着头,抬眸的一瞬又无措的落下。
何愿察觉到了岳老师的视线,大步走到两人身旁介绍道:
“岳老师,这是我的两个姐姐。这是大姐,何娣。这是二姐,何贱。”
岳老师眉头一皱。
只因这些名字落入耳时有些刺痛,让他目中隐动着几分疼惜。
走近二人身前,岳老师才真切的看清两个孩子的脸。
虽说是姐妹叁人,多少有几分相似。但岁月并没有给两位早早成家的姐姐施予一丝一毫的怜悯。被生活搓磨的痕迹写在她们的脸上,失去光泽的眸只剩暗淡,呈现出与她们年龄极为不符的苍老。
何大姐与何二姐早已知道了身前这位老者的身份。
她们未有亲近,而是维持着应有的距离,学着何愿的称呼礼貌的唤道:
“岳老师,您好。”
“好。”
岳老师淡淡道回应了一声。
并没有再多的流连,而是收回了目光掩去了叹息。
她们都明白。
即便拥有着同源的血脉,他们也不会以亲人的方式相认。
在仇恨中诞生的生命,将血缘裹上了憎恶的色彩,以复杂的羁绊呈现在眼前。即便实属无辜者,也难逃牵连。
她们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谨慎的维持着该有的平衡,绝不跨越。 “镇上那些同流合污的警员已经被带走了。目前已经分派了县城里的警察来处理这个案件。他们去村上的何家没有找到人,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岳老师的话让何愿一愣。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睁着眼:
“他们难道逃走了?不可能吧……”
话语未落,走廊那头传来尖锐的哭喊声:
“救命啊——一定要治好他啊——”
紧接着,一群医护人员推着推床脚步匆急的往急救室赶。
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脸蛋憋成了可怖的紫色,嘴边还残留着呕吐物的污渍。
跟随在旁的老奶紧紧抓着床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宝崽啊——我们何家的根啊——何四啊!你要是走了,我哪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你不放手我们怎么救人啊?”医生急了,怒骂出声。
何奶终于松开了手,眼见着心肝被推进了门,她撂着双腿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不止:
“造孽啊——造孽啊——何家惹了哪路妖魔啊,要断子绝孙啊——”
忽来一脚踹在了何奶背上,把哭天喊地的何奶踹在了地:
“你把宝崽脖子栓铁链!才害宝崽掉下床窒息命都要没了!何家祖宗当鬼都要索你的命!”
咬牙切齿的何老汉不顾地上坐的是自己的母亲,抡起拳头就想砸下去。
“是何家的人!抓住他们!”
守在旁的警察敏锐的发现了二人的身份,火速冲过去将两人制服。
何老汉还脑壳发懵,不停叫唤着:
“我犯了什么罪!警察乱抓人!?你也不问问我表侄是哪个!”
“买卖人口,强奸,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还不够定罪?”
岳老师满目猩红,强忍着一腔怒火,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