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室摆设并不繁复,几排一人多高的书架、一排矮柜、两个博古架,还有一个书案和几个蒲团,甚至都找不到一件带锁的家具。
谢景熙忖了片刻,将书室的墙壁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暗室或者通道。而后,他又行至几排书架前,正当他查看上面书籍的时候,原本静谧的房间倏地响起匕首划拉窗栓的声音。
这个时辰,什么人来书室不走正门却要翻窗户?
谢景熙心中一凛,侧身避闪,不动声色地躲进了身后林立的书架。
朦胧月色下,窗牗被人悄然推开,一个模糊的黑影紧跟着便从外撑臂跳了进来。
来人身量不高,梳的也不是男子发髻,而她翻身跃入的刹那,脚下袍裾被窗台一挂,散出一片飘逸的薄纱。
很明显,来者竟是一个女子。
谢景熙蹙起了眉,如他方才所想,半夜叁更翻窗而入的既不会是主人,便只能是其他别有目的的不速之客了。
思及此,微凛的后背松下来,心里有一个荒唐却又合理的念头滋长,如落入枯草的余烬,很快就熏腾出一片暗动的热意。
手心出了汗,谢景熙屏住呼吸,仍是压抑不住胸中心跳怦然。他悄无声息地往书架后退了一步,仿若害怕惊扰当下梦境。
许是过于无措,这一退谢景熙失了分寸,脚步挪动间碰到书架底格的书卷,发出一声几若不察的微响。
果不其然,还在四处查看的黑影怔了怔,停了手上翻找的动作,侧头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谢景熙心头一惊,闪身躲进了书架和梁柱之间的空隙。
黑夜里响起窸窣的脚步,停了,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动,好在声音是从与谢景熙位置相对的角落里发出来的——想是来人排查后并未发现异常,转而向别的方向去了。 谢景熙松了口气。
不等他平复呼吸,身后的书架一侧传来几声轻响,他心中一凛,转身正欲开口,只见月色下黑影一闪,一团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倏地在他面前散开。
谢景熙躲闪不及,被迎头洒了满脸,幸而他带了面巾,遮挡去一部分粉尘,可饶是如此,当下他也觉一股热痒由喉咙扩散,让他一时间难以出声。
谢景熙当即退了两步,一个晃神,脖子上便多了只凉沁沁的手。有什么冷硬的东西刺破他的衣袍,死死地钉在了谢景熙的后腰,带来尖锐的刺痒。
是她手里的匕首。
谢景熙怔忡,一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喜的是脖子上那只手柔软纤细,与他记忆中的那只别无二致;愁的是那只匕首所抵之处乃腰肾,但凡再进一寸,后果不堪设想……
而一击制敌的沉朝颜此刻也不敢大意。
看身量,这人应是习武的男子。他半夜暗闯陆府书室,便绝不会是这座府邸的主人。那么除开前来调查的朝廷钦差,这人难说是与陆衡有所勾结的“生意伙伴”,想趁此机会金盆洗手消灭罪证也未可知……
思及此,沉朝颜握紧手中匕首,出师不利,当务之急应是全身而退,万不可暴露自己身份。
那只扣住男人脖子的手悄然松了,她控制着匕首的力道往前一送。
“嗯……”
屋内响起男子的隐忍闷哼,沉朝颜随即收手,转身准备后撤。
然而那人在后腰被划破后,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避闪开去,反而跟她同时转身,伸手便精准地扣住了她握着匕首的那只腕子!
这一刻,沉朝颜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论身量和力气,她自然不能和对方一个男子相比。况且就是方才那么转身的一抓,那人动作之快、出手之准,若是没有猜错,对方的武功也一定是在她之上。
可对方既跟自己无仇,也没有暴露身份,当下自是全身而退才为上策,怎么会有人傻到以身犯险,非要跟她过不去?
沉朝颜想不明白,当下也不能深究。于是身体反应快过意识,在那人将她往前一拽的同时,她抬腿便朝着对方的某处要害顶去。
好在习武之人觉知敏锐,在沉朝颜起腿的刹那,谢景熙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他当下只觉有苦难言,若不是周遭昏暗,他都要怀疑沉朝颜怕是识破他的身份,故意招招攻他要害了。
一个旋身,谢景熙将沉朝颜调了个方向,下一刻,他将人从身后制住,牢牢地锁在了自己身前。
“你!你放开!”怀里的人显然气急败坏,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我萍水相逢互不相犯,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要是出了事,无论你是谁、能躲到何处,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呵……倒也不傻,知道硬拼不行就尝试智取,只是……
谢景熙微微俯身,往她耳后和脖颈的地方嗅了嗅。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沉朝颜是不喜在身上用香的。可她今日不仅熏了味道温甜的香气,似乎……就连发髻都梳得是更为精致且繁复的样式。
谢景熙蹙眉,但很快便想起李冕之前告诉过他的——昭平郡主此番前往丰州并不是孤军深入,除开有霍家的十万振武军作后盾,更有京兆少尹穆秋同行护航。
所以,才一月不见而已,这人又是熏香又是理鬓,难道是因为穆秋?
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谢景熙只觉整个胃腹一拧,紧跟着便沉沉地往下坠去。
而也是在此时,一道晃荡的灯火由远及近,是陆府夜巡的守卫往这边来了。
—————— 谢大黄:呜呜呜呜呜说!你身上这么香,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狗了?
颜颜:其他狗倒是没有,香是因为今天我成亲啊。
谢大黄:????(吐血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