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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了午饭,沉袅婷主动跟王姐唠了几嘴。
她就想知道这个大的一个福利院,这么多老师,为什么没一个人知道沉星耀遭到了欺凌。
说不定被欺负的还不止沉星耀一个。福利院的孩子大多因为自身缺陷而被父母抛弃,普遍比较可怜,本应该受到尊重和保护。可谁又能说清人性,自古以来,人类好像都喜欢把别人的痛楚作为自己的快乐源泉,嘲笑讽刺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么多富有同理心的人。
沉袅婷一夜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满脑子都是沉星耀那遍布的伤疤与他红红的眼。
因为真的很气愤,憋了一上午的气,所以中午一得空就顶着一道黑黑的眼圈便开口问了出来:“王姐,你知道那几个胖小子霸凌人吗?”
王姐挑着餐盘里的凉拌豆芽往嘴里送,听她一问,愣了下,抬眸,“哪几个?”
“就是那个叫周小东的那个小胖子。”
她道,见王姐挑了挑眉。
“你说他们欺负人?”
她点点头。
王姐嗤笑一声,眼睛都弯起来,摇摇头,目光再投向她时多了些淡然的打趣,“开什么玩笑,那几个孩子乖得很,怎么可能欺负人?”
沉袅婷眉头一瞬就蹙了起来,扣着木筷,神色凛然,“怎么不可能?他们肯定欺负人了,沉星耀手上脚上都是伤,就是他们打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因为她有着上帝视角,所以能胸有成竹地肯定是周小东那一伙子小孩干的。可实际上她这话说出来给人听到却怪怪的,听者总会猜疑她与别人是否有着什么大仇大恨,丝毫没有一点证据,张口便来,且情绪看起来还很激动。
这让王姐不免皱了皱眉。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那几个孩子虽然不归我管,但我也算看着他们长大的,为人如何我清清楚楚,都乖乖巧巧,嘴巴又甜,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才来几天,很了解他们吗?”
王姐说着,放下筷子,看着沉袅婷的视线变得凌厉起来。
“我”
沉袅婷一瞬哑然,突地想到她自己确实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她之所以敢肯定,都是因为她相信沉星耀说的话。她本人确实没有亲眼见过。
“袅婷,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要想明白再说,你既然这么肯定一件事情的真实性,那就要拿出真实的证据来,不然就是污蔑了。那几个孩子还那么小,你这个大个人了,跟他们闹什么。”
她说完,又喝了口青菜豆腐汤。
“但是,沉星耀身上真的全是伤啊,你们老师都不检查的吗?被人打成那样,你们都看不见吗?”
沉袅婷跟她聊得连食欲都没有了,心里就梗着一股气,面色晦暗下来,连嗓音都变得冷起来。
“这我还真不知道,也不归我管,那孩子打小就孤僻,也不爱找人说话,你跟他讲话他也懒得理,听说还爱自残。你看到的伤说不定是他自己弄的。我是拿他没办法的,这孩子确实恼火,令人担忧。”
王姐掏出纸巾擦擦嘴,一脸无奈地回复道,却见沉袅婷眉眼间道怒意更盛。
“自残,你们觉得他那时自残?”
她嗓音高亢起来,又道:“即便是自残你们就能坐视不管了吗?”
王姐看她一下勒脾气了,心里也生出些不悦,周身气压也低下来。
她只觉这个新来的莫名奇妙,办理入职的时候就什么消息都查不到,不是看着沉老院长的面上她都想去报警了,好在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爱生事的人,只见她对福利院没什么威胁也就不管了,权当是沉老院长的亲戚来对待,其他什么都闭口不言。
可她实在是奇怪,来的第一天就问沉星耀,每天也要去找沉星耀,现在又是张口不离沉星耀,她都怀疑她就是冲沉星耀来的了。 “你生什么气?你怎么天天都提沉星耀?你亲戚吗?”
她翘起二郎腿乜斜着眼问。
沉袅婷给她问得一顿,恍惚着视线,摇头说不是。
“那你那么关心他,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他们好好吃饭,你要真有什么想问的,下午放饭后你去找他们生活老师吧,逮着我薅有什么意思?”
说完,王姐端着餐盘便走了,徒留沉袅婷一个人在原地。
沉袅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登时怒火中烧,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
她真的觉得这里的老师可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尽职尽责,这时候属于90年代末期,感觉消息传递得都不快,上级对于这种福利机构的察惩力度不够严格,暗地里也不知道滋生了多少阴暗的尸位素餐的蛆虫。
就看他们对于沉星耀的态度,好像那孩子不来找他们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他们管不着,什么道理。就喜欢那种虚伪的嘴甜的是吧?!
她嗤一声,翻了个白眼又扒起了饭。还不信了,逮不住那几个孩子欺负人
中午吃完饭后,各个幼园班的生活老师都正在组织孩子们到宿舍楼午休。今天不归沉袅婷放饭,所以她趁这个时候有空,便跟着到了那里,找到正在排队进寝室的沉星耀。
她说过今天要带他去医务室的。
不过她不能直接带走人,还是得和他们生活老师说一声,免得搞出麻烦事。
大概也对他们班的老师有了解,一共三个,今天这个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陶。但很不巧的是这个陶老师不太好说话,她也一直都不太喜欢她。
不过再不喜欢该说的客气话还是得说,总不能一开始就拉着脸。
“那个,陶老师,有个事跟您讲一下。”
眼见着孩子们都差不多进去了,陶老师站门口指示他们睡下,便听到沉袅婷这边来声,连连转过头去,也半笑起来,问:“怎么了?”
沉袅婷走到门口朝里面望了一下,开口:“我来找下沉星耀,跟他约好了今天带他去医务室的。”
故意把医务室说得重些。
“医务室?”
陶老师反问,笑容慢慢淡下。
“嗯,您不知道吗?他身上全是伤口,看起来像被鞭子抽出来的,昨天腿上还是血淋淋的,我看见了才说带他去的。”
她眉眼弯弯,内里却冷淡如冰。
“你不要瞎说哦,怎么可能哦,他有事我能不知道?”
陶老师眉目抽了一抽,见沉袅婷半弯嘴角却似笑非笑的,心脏一紧。
“您确定吗?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沉袅婷话音一落,转头就朝里面的看去,一眼便望到了尽头最偏僻的角落里也望着她们的沉星耀。
只一眼,他又害怕地低下头。
陶老师面色逐渐变得不悦,但碍于情面也没有说什么重的话,开口继续道:“那孩子孤僻胆小得很,有点什么事不爱讲,要真有事,我这边也确实可能有点滞后性,我等下去看一下,有事我就带他去医务室,就不用麻烦你了。”
基本上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可想让她走?放他妈的屁!休想。 她心里边本来就堵着一股气,好不容易憋着的,谁都别来戳,戳爆了她见谁打谁。
而且她就觉得这陶老师说话挺搞笑的,什么等一下就去看,什么如果真的有事就去医务室?她真的笑了,谁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呢?
她一直都知道沉星耀不是疤痕体质,身体受了创伤留下的痕迹都很浅,皮肤也总白皙细腻,不过昨天跟沉星耀接触的时候,他那新增的伤疤下隐藏着的暗淡陈疤倒没逃过她的眼。
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以前发生过多少次?他到底被他们欺辱了多久?这个陶老师在这儿装什么正经人,一看平时就不太关照他。
这么想着,她又想到自己小时读学前班时老师的那副凶恶嘴脸。他们永远都只喜欢那些看似懂事听话嘴巴又甜的孩子,对于她这种比较娇气话少常哭的娃娃多是白眼相待。
“诶,陶老师,我还是跟您一起去看看吧,万一您贵人多忘事呢?”
说到这里,她已经彻底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你什么意思?”
陶老师听出她话里的怪异,脸色立马拉下来。
“额,没什么意思呀。现在我们去看看也不废什么事儿对不,您不是还要管其他孩子午休吗?等会儿我带耀耀去医务室就行。”
她说完,便再没看陶老师,踩着步子就往房间里去,看得陶老师眼睛一瞪,要去拉她。
“你干什么,孩子们有的都睡了!”
沉袅婷才懒得管,直接甩开她的手说道:“本来就几分钟到事情,你偏要跟我一直耽搁,我并不想打扰大家睡觉,我只想带耀耀去医务室。”
话毕,她又朝旁边一众上下铺的孩子们都拘礼道歉,说下午请他们每个人都吃颗糖赔罪。孩子们听了都在那儿欢呼雀跃。
“耀耀。”
她走到他身边,见他用被子蒙着头。
“我带你去医务室,走。”
她轻轻掀开他的被子,见他眼睛依旧红着,像是又哭过。
“我来了,别怕。”
她蹲下身,也没再着急带他走,只是靠着靠在床沿摸摸他的脸,笑笑。
“哎哟,沉老师啊,你到底干嘛啊!”
陶老师跟着走进来,气得满脸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