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car 听出她弦外之音,转而问周止安:“哥,应该是什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啊对!”oscar 感叹,“真好,我喜欢关于月亮的诗。古代的诗人总是喜欢写人们在花和月亮下的相逢,参照物的选择很有趣。”
“是这样,”周止安的目光轻轻掠过闻又微,忽然道,“还有一句也是这样。”
“什么?”oscar 问。
周止安眼睛看着闻又微:“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北宋,张先《诉衷情?花前月下暂相逢》。”
“……”闻又微差点当场蹲下。你清醒一点啊!搁这儿诉衷情呢!
她好想说这位少年看起来只是中文不好,不是傻子,日他哥的,万一他学过这首呢?哦!不要日他哥了,他管周止安叫哥。
oscar 问她:“这是写什么的?”
“说……”字句在舌尖打结,她组织语言失败,“对不起,我……读书的时候不太用心。没学过这首。”
“噢!那看来不是流行的诗。”
他问周止安,周止安笑了一下:“说的是只要有心,就会再相遇。”
闻又微低头喝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不知道是周止安疯了还是自己疯了。或者世界已经疯了,毕竟当代年轻人,有几个精神状态正常的?
她看到 oscar 清澈的眼睛,内心羞愧,谁也没料到后续还有这番交集,当着无辜的少年,她几乎要罪恶感爆棚。总觉得周止安今夜好像有点疯,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闻又微着急把话题转出去,她扭头向 oscar:“对了,我还没问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啊!”oscar 难得慌了起来。
闻又微:“?”
她困惑地看向周止安,周止安矜持微笑:“没获得允许我不能说。”
oscar 似乎很满意,对她说:“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
闻又微没再追问,但 oscar 的反应使她好奇。
回去酒店,闻又微洗完澡,走到这一层延伸出去的小露台上。她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视野非常好,能把周遭景致尽收眼底。此刻月至中天,月色普覆下,万物获得一种神秘而安宁的美。
她的手放在栏杆,看着外面的景致出神。
听到身后脚步声,她也不意外,是周止安。
“oscar 睡了?”她问。
“嗯,他吃饱了就困。”
说完闻又微觉得气氛有点太……她岔开话题:“所以他的中文名叫什么?”
周止安笑笑看着她,轻轻摇头:“不能说。”
嗯?闻又微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不满里面带着几分孩子气:“我会保密的,快告诉我。”
“我答应过,这是秘密。”
“我又不会泄密,我想知道。”
周止安带着浅笑,挪开了目光,他是准备闭口不言了。
闻又微顿了一顿,就像忽然踩空一脚,她获得了一种非常罕见、非常特殊的心理体验。
这时她猛然意识到,来自周止安的拒绝。这是第一次,清晰而明确的,他拒绝了她。
他在她的心里太安全了,哪怕此刻她理智上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三年,该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她也对这份拒绝感到了不知所措。
道理她明白,也许那个名字不太好听,oscar 有自己的隐私,周止安呢?他只是信守跟朋友之间的约定,这份“不说”很有道理。可,可是……可是她是闻又微,他是周止安,他们是闻又微和周止安,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是该这样的,你们分手了。分手不是离开了这么简单,是他从此不会任你予取予求,所有他曾经给你的“特权”都会被慢慢收回。
闻又微忽然安静下去,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空白。
“任宝贝。”他毫无预兆地开口。
“什么?”
“任老师……年纪很大才有他,有点太……喜欢了。”他道,“并且那个时候,大概没想过要把他带回来吧。”
那个名字不再重要了,闻又微正深陷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慌乱和沮丧中。
她意识到自己从前没认清一些事,她几乎记不起跟周止安是普通朋友时是什么状态,好像从认识周止安的那一天,她就得到了在周止安那里的“特权”——
他的目光永远追随她,他永远能注意到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和需求。她的边界清晰,他就把自己变成了一种液体,会顺着她的边界流淌。
她以为分开之后海阔天空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实际上,她忽然发现,似乎连自己在他那里不再具有特殊地位都不能接受。
如果世界上从此没有这个人,断了念想那是一回事。如果他就在眼前,可这份关系清楚地由深转浅……闻又微觉得呼吸困难,无法再在他面前待下去了,连假装的表情平静都做不到:“累了,睡觉了。晚安。”
说完转身就走。
下一秒手腕被拉住。
温度更高的掌心贴合她手腕的皮肤,烫得心脏都微微一缩。她太害怕自己的这种心情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放手。”话说出口,自己都诧异于这份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