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尘封的信件(2 / 2)

    我告诉青青,佑津曾在两年前回来过,带着他的妻子与孩子。

    他在深圳事业很成功,准备带着家人移民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佑津提起,他当时与她的事,不过是年少无知的冲动与错误。既如今妹妹也结了婚,自然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就让他们之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永远埋葬在岁月之中。

    青青自然是不信的,失魂落魄地捏紧颈间的半块玉佩。

    再后来,她在家里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一件又一件东西被扔碎在天井里。

    屿琛躲在一旁看着,撕心裂肺地哭喊。

    青青也哭得痛不欲生。

    我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痛到难以呼吸。

    可她不能再这样沉溺下去了,那些藕断丝连的,早就该斩断了。

    我痛骂她不知廉耻,不顾家庭和孩子,还要心心念念一个抛弃她的男人。那人夜深有温香软玉入怀,有孩子承欢膝下,日子和顺美满,对她完全没有一丝的挂念与留恋。

    可她呢,却活活像个疯子一样。

    是的,我把我的另一个孩子,也逼走了。

    在一个普通的午后,青青带着屿琛离开了,悄无声息。

    我一夜白头。】

    程晚此时,竟发觉眼里已蓄满了泪,捏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程晚小姐,若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我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过去的每一个瞬间。

    时至今日,我必须承认,我很后悔。

    青青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我却常偷偷跑到美国去看她。每回都是梁高砚接待我,他也是个可怜的,一颗心完全扑在青青身上,却从没有得到过回应。这么多年了,他与青青虽法律上不再是夫妻,却仍在背地里,给予她一切支持与爱护。

    他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跪倒在我脚边,四十多岁的人了,坐拥一方势力,平日里不苟言笑,冷若冰霜,那一刻却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他说,岳父,我每一天都很痛苦,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是和詹佑津长得很像么,为什么Jade不愿意再看我一眼。

    我愿意做替身的,我无比愿意,只要她还能再看我一眼。

    可是她却不要我了。

    岳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能在心里叹气。

    他没有做错什么,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承受痛苦。

    青青还是肉眼可见地愈渐消沉,尽管她生活过得平稳无波,儿子孝顺,身体无恙,亦无任何后顾之忧。

    可我能感受到她的灵魂,在一寸寸地凋零。

    程晚小姐,在写下这一句话之时,我的悔恨,已浓烈到令我的手不断颤抖。

    若时光倒转,我宁愿任由他们兄妹胡作非为。

    什么乱伦之恋、道德枷锁、天诛地灭,我呸。

    去他老天的,谁在乎。

    佑津和青青,本就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他们是同一根肠子出来的亲兄妹。

    可现在,却一个生死未卜,一个生不如死。

    我很后悔,每一秒,每一秒都在恨我自己。

    我常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怎么还不死。

    死了,就不必再日日悔恨交加,忍受煎熬。

    每日醒来,感觉到自己仍有呼吸,身体依旧硬朗,我只余失望。

    我只盼望死亡,能够早日降临,带给我解脱。

    直到那天,凤凰楼发生火灾,当我看到你将瑶瑶护在怀里,任由火星落在你自己裸露的手臂上,你痛得不停颤抖,面色惨白,却一动不动,死死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我大为震撼。

    对一个并非亲生的孩子,你尚且能如此英勇无畏,舍生为她。

    可我呢,我又为我的孩子们做过什么呢?

    我赶走了佑津,又与青青决裂。

    而这一切的悲剧,不过源于我的软弱,源于我的固执。

    然而,当我第一次鼓足勇气,直面佑津的失踪,可派出所却不受理了。

    我不怪他们,我没有证据,且他们当时看我的眼神十分怪异,带有审视的意味。

    大概是在好奇,为什么一个父亲,在孩子失踪四十年后才来报案。

    他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是的,我不配为人父亲,我对不起我的孩子们。

    可我总感觉,当我连续两日到派出所去之后,似乎有人在偷偷跟踪我。

    我不知道那是何人,更不知其目的何在。

    我反正,早已失去了一切。

    程晚小姐,即便你不会看到这封信,我仍想祝福你,希望你日后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令自己后悔。

    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束缚住,看清你真正想要的,然后拼尽全力地抓住它。

    不要像我一样。

    祝一切安好。

    詹甫源    2022年5月1日】

    程晚看完信件,一时只觉茫然若失,手脚冰凉,心里似乎空了一块。

    待她彻底回神,才从泪眼朦胧间,猛地看清“似乎有人在偷偷跟踪我”这几个字。

    她顿时血液翻涌,竟倏地想起詹大爷去世时的一个细节。

    那天,她去喊詹大爷过来吃晚饭,却发现他倒在浴室里。

    当时,他手指微曲,颤抖着指向一个地方。可她那时心急如焚,只匆忙地跑去拨打求救电话,并未留意。

    程晚往主屋方向冲去,她隐约记得,詹大爷指的那个方向,原先是放着一块屏风的。

    后来,清洁团队进来清扫,将它搬到了二楼仓库里。

    程晚冷汗直流,待她终于寻到那块落满灰尘的屏风。

    赫然发现,在其之上印刻着的,竟是一副乳燕归巢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