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日赵灵素还是如常去梨园。
她考虑过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萧延康,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作罢。
一来,萧延康最近为处理进爵任命和料理宾客来贴诸事奔走于朝堂府邸之间,忙得脚不沾地,根本见不到人;二来,这件事她只是旁听,并没有证据。
还有一则,她白日里将那柳云冉好好打量了一番。与其大胆作风相悖,这姑娘生的柔美白净,有种林黛玉般我见犹怜的气质,不坠花魁之名。
这花魁要下药搞男人,被她选中的男人会不愿意吗?要是人家郎才女貌、你请我愿的,她从中作梗岂不是当了小人?
是以,她决定只当没听过这回事。
重阳节前夕,最后一遍彩排过后,赵灵素勉励众人一番,准备提早下班回家。班主这时托她明日早些过来,帮着指挥场地摆设种种,她一一应下。
抱着琴出了梨园,等在门口的却不是小厮,而是足有半月不见的萧延康和萧戟。
“将军。”赵灵素给他见礼,心中猜测他是来给自己发工资了。
萧延康接过她怀里的琴,说:“灵素姑娘,这边请。”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萧延康所指方向而去。萧戟像个影子一般,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还没恭喜将军升迁,日后是否该改口叫您‘侯爷’了?”
萧延康极淡地笑了笑,却没有半分骄傲的样子,转而问道:“灵素姑娘近来如何?这‘教习’做的可还顺手?”
提到这个,赵灵素可就有的说了。她把乐班众人好一顿夸,还捡了几件趣事说给萧延康听。
最后,她信誓旦旦道:“您就放心吧,有我出马、一个顶俩,保证圆满完成任务,明天您就等着瞧好吧!”
言罢,她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这话说的古怪又可笑,萧延康忍俊不禁。
回想二人前几次碰面,似乎总是不欢而散,只除了上一次。那次他终于定下心意,当即便借口教习一事,引这少女入府——盖因她之前表现的对“进将军府”这事很惧怕排斥的样子。
萧延康便盘算着,让她先来这边熟悉熟悉,将来自然就没那么排斥了。
不能怨他算计,要怪只怪她长了这样一副让人见之难忘的容貌,阴差阳错中,他已丢不得手。
二人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一处清幽僻静的假湖边。
这处人工引入的假湖位于将军府西北角,占地宽广,湖水波光粼粼,岸边一片杨柳梧桐、丹桂百合,当中一条架于池上的木制栈道曲折蜿蜒,通往前方一栋两层高的水榭。栈道旁竖着一块巨石,上面用朱红色草书刻着三个大字:晴芳榭。
那晴芳榭脚下延伸出去一圈平台,略高于水面,衬托着背景里的葱郁树木、如血残阳和漫天晚霞,美得像一幅油画。
萧戟识相地停住脚步。萧延康领着赵灵素沿栈道走上那处平台。
平台四周有数盆矮松盆栽高低点缀,中间,一张榉木束腰灵芝纹矮几上摆着一壶清酒、几样小菜、各色糕点。
赵灵素惊喜又惊愕,扭头看向萧延康,只听他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灵素姑娘可愿赏脸?”
“……”
辛苦半月,他不会一顿饭就想把自己打发了吧?赵灵素心想,算了,反正这面具已是价格不菲,足够了。
“恭敬不如从命。”
萧延康把她的伏羲琴摆在一面案几上,两人分别落座。盘盘精致餐食色、香、味俱全,高出周婶手艺不少,看得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而已,赵灵素也不与他客气矜持。
萧延康见她吃得开心,食相慢条斯理、落落大方,不带一点小家子气,心中更是欢喜。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打量她——面具下的皮肤欺霜赛雪,两抹红溜溜、水嫩嫩的嘴皮子,像清晨沾着露水的海棠花瓣。
花瓣微启,吐出半点粉嫩舌尖,轻轻舔去嘴角的杏仁酱。
萧延康看得心头一热,暗骂自己没出息。
酒足饭饱后,已是日头西沉,天色谧蓝深邃,星槎漫天。
一溜宫装丫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各拎了只贴金嵌玉的宫灯挂在水榭一层檐下各处,映得水榭内外烛火幽幽。
赵灵素起身在平台上踱了几圈,凝望满天繁星和影影绰绰的水面,不由得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