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痣与斗篷(用餐时慎入)(2 / 2)

陋篇(古言,NP) 叁叹 2813 字 6个月前

    两国军官如惊弓鸟,点火查看。

    他们驻兵数月,一开始守护冲要,到后面捕捉楚人,为万圜钱而奔忙,几乎忘记使命,近两天受督促,才重新紧张。

    “齐国乱,不知情形,只知齐军撤得好,不用在这里受苦。”人挨人,碎碎念。

    刚才分明有响,却无来者,实在奇怪。军官便下令巡夜省道。士兵各个绷直身体,有警惕者,先照路面。

    “并无车马痕迹。”

    军官又令升火炬,照行道树之外的野地。

    没人,没人,副官低声。

    树木曲直,风吹草动,在夜色里都危险,都像敌方动作。

    谁也不敢眨眼,引颈看西北,生怕那驱逐皇帝的恶师,又来驱逐自己。直到后方有军官坠马,人们才发现守错方向。

    有人因脖子僵硬、无法转动而被斩首。转动的人,张口结舌:“怎么?”又被箭穿颅。

    敌袭像海啸,从并海之地来。

    灯下,豫靖侯松口:“明天我带你出去,你不用再伪装。”文鸢捂嘴欲呕:“我另有你的骨血,却不是伪装,毕竟这么多天,是你强迫我……”

    豫靖侯心上击钟一般:“什么!”

    两人同时歪倒。贽宫震撼。

    豫靖侯抱住文鸢,才明白是战车攻城。

    “天明时,天明时再说,”他召唤家臣,又跑回来,亲吻文鸢,“文鸢,这里最安全,留在这里等我。”

    心乱如麻的人,忘记留一句重话给看守者,至于文鸢片刻以后到门前,子弟们阻拦,她便维护小腹,又像前几天一样呕吐,将他们吓住。

    “公主?”县子弟不知该慌,还是高兴,“我君不知吗?那,那便由我们去告诉他,公主快休息吧。”

    他们在前,她在后,到贽宫的石栏处分头。

    文鸢边跑边恶心:她依照豫靖侯的穿着,判断时令,靠着外出的那一次确定过伏,便吃热菜,赤脚行走,坏了胃,等到豫靖侯心中最过意不去的一天,又大灌凉水,当下只是伤食,不过有些严重了。

    “班容?”

    文鸢遍寻殿室,要带班氏母子走。

    贽宫很乱,到处都是人,号呼“省中来兵”。文鸢甚至碰到冯太主,穿着睡衣,持印大骂“息再”而去。

    她掩面,不与其对视,同时按鬓角,强迫自己清醒。

    息再不会来,来的大概又是为他使役的某人,如果是那人呢,那人勇武……人捣城门,战车又攻,文鸢扶着门,忍不住吐。

    门被拉开,她不及反应,摔得眼花。有人扶她:“没事吧,我不知你在外面。”

    小儿的尖叫却在这时破出。

    文鸢惊起,与臧复对视。

    臧复呆呆地回看她。

    他雄伟,鬈发能盖半边身体,文鸢只知班容在他背后,忙去拨他的长发,却拨出一张丑脸,撑大五官,朝她狂笑:“公主!竟然是你!”

    文鸢眼里充血:“崩大人?”

    守门的是臧复,捆绑班氏母子的是崩无忌,天水出发去找车了——叁位广阳使者携带楚人,正准备离开。

    “文鸢公主!”

    崩无忌大兴奋,丢了班容,扑到文鸢跟前,将绝望的文鸢转个圈。

    “不需要楚人了。”他低声。

    一刻以后,冯天水备好车来,只看到班氏母子相背而坐。

    地上有火棒留字,让他带楚人母子按原路返。

    “怎么。”天水百思不得解。

    “他抓了知岁,说要走海路返,”班容嘶哑嗓子,乞求道,“贵人,白天我骗了你,其实我母子都是楚人!请你追上他,就说用我们换知岁。知岁怎能被人作弄?她是我君所爱。”

    夜半轰然,冯天水没有头绪。

    他先挟母子上车,回望贽宫。

    这里是西平王与淮海长公主故居,王与主亡去,便由两人之子豫靖侯接手;豫靖侯长情,正如王与主长情,冯天水洞悉宗室,对此没有异议。

    他松口气,这才得到答案,指着嘴唇问班容:“知岁长了一颗血痣,对吗?”

    叁人东行,将去齐国。

    按崩无忌的话,省中自西北来兵,陷落关中,又困西平道,甚至有传言,一支队伍已逼近广阳。

    “如果按原路返,不是走入他们阵中?”

    崩无忌自作聪明,却不知这次夜袭从齐国来,正是东向,因此行路不到半刻,就被包围。

    叁人傍身陂下,火光从发顶掠过。

    最终,崩无忌决定让臧复作饵,自己带着文鸢先走。

    可是越往东,步骑越多。

    “怎会呢。”崩无忌切齿。

    只要入境齐国,至并海道的某处码头,路就简单了:海上除了风浪,没有敌人,且另一头接燕国深处的岛屿,恰好是大海狱所在……

    “齐王,难道与省中合流?”某一刻,崩无忌醒悟。

    他要回头。

    文鸢却挣开他,继续向东:她受拘十天,流亡百天,不清楚形势,看崩无忌慌张的样子,便下判断。

    但崩无忌力大,几乎扭断她的胳膊。

    “公主,跟我走。”

    他和文鸢相持,将她押在身下,看她扒土,似乎回到十多年前:风沙卷獳丘,他在丘下压住女子,供后梁帝享用,那女子也扒土,至于指甲乌黑,仍不停下。

    “我帮皇帝做这事,已是第几回了?”他自言自语,突生一股力气,提起文鸢,“将你送到上人处,我建金帛功,死后或许能进樟棺——”

    有箭穿过他肋下。

    崩无忌倒地,血溅文鸢双手。

    文鸢愣着,退了几步,还在反胃,一边发哕,一边甩手。

    身后有人,被血弄脏斗篷,捏住她手腕。

    文鸢不动了,猜测这人大概持弓、佩剑、用短匕,总之会杀了她。

    “走。”他说。

    文鸢由他牵引,重走来时路,才觉得崎岖,要凭人胳臂,否则便会摔倒。

    路过一队兵马,正在捆绑臧复。听他的吼声向着自己,文鸢发抖,渐渐手脚冰冷。

    “是你的朋友?”

    “我怎会有朋友。”文鸢终于驻足。

    她恐惧到头,不能动弹,同时又依着斗篷诉苦:“我受拘禁,好多天没见过日夜。”

    “是吗?”斗篷下,息再皱眉看她,“如果是我,我会让拘禁者革心,从此只向着我。”

    他评价文鸢无用,改抓她的手腕,让她走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