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证早给你打包好了,账单也没问题,”杨醇挑眉一笑,又抛了个媚眼,“毕竟中国人没有隐私嘛。”
要不知道他是白诺的战友,汪悬光很难把眼前这位花花蝴蝶与“特种兵”联系起来。
白诺是典型的国家机器,冰冷坚毅,不苟言笑,站立行走都完美地契合社会对军人的刻板印象。
杨醇却像个长得好看的街头混混,还是给富家女洗头上位那种。连粉色背心下起伏的胸肌,都像为讨好大小姐而精心雕刻出的线条。
“不过电子版嘛……”
杨醇摸着下颌,有点为难:“老白查了六七年,警方笔录、医院病历、案发现场的物证什么的全有复印件,有个二十来箱。我尽量给你扫描一份,原件就搁这儿,这间房,你想看的时候,来做个医美。”
汪悬光淡淡地点头:“谢谢你。”
杨醇跳下按摩床,走到汪悬光身前,拿着手机让她扫二维码:
“你加一下这家蛋糕店,扫完一个硬盘,群里会有人问拼团买蛋糕,你下单就行,硬盘会和蛋糕一起送到。”
汪悬光不解:“至于吗?”
“再说就第二遍了,汪小姐。中国人没有隐私,”杨醇微微一笑,“你凝视着秦销,秦销也凝视着你。”
·
杨醇办事很利索,隔天开始,蛋糕店陆续送来移动硬盘。
要电子版,防备秦销倒是次要的真正原因是汪悬光需要用AI完成海量信息的检索与归档工作。
警方梳理案情时,会将“受害者”、“嫌疑人”、与“犯罪现场及凶器等物证”的照片贴在扎板上,中间用红线指向各个线索。
汪悬光花了三天时间,用从五金商店买回的常见材料改建了地下室。
家庭影院的巨幅屏幕作为AI的主控界面,身侧与后方的三面回音壁,改装成可投影的“白幕”,像警方的案情板一样展示几位受害者的信息。
现代刑侦主要依赖海量的摸排任务,调看监控视频、调查金钱往来等等,技术难度不高,却枯燥废人。
AI仅用了十分钟,便完成了三十个刑警不眠不休,得熬上三天的工作,还做出更直观清晰的动态模型。
杨醇送来的第一个硬盘是白诺外甥女齐淼的资料。
AI交叉对比了齐淼与秦销的入出境记录,按时间线在世界地图上标注出来,呈现出一个粗略的活动交集。
一周后,杨醇一口气送来了五个硬盘,其中四个秦销是这十年来的信用卡及副卡的账单。
暂且搁置其他类型的消费记录,单把“交通”与“餐饮”这两项录入数据库中,秦销的活动轨迹(或称狩猎行动),清晰地呈现在汪悬光眼前。
——2013年3月14日8:34,秦销在巴黎街边的咖啡店里买了一杯冰美式和一杯乌龙茶,这家咖啡店距齐淼的公寓仅有四百米。
而3月14日凌晨,也就是这笔消费的几个小时前,齐淼因酒后闹事,被巴黎警方逮捕,在警局里过夜——这一点记录在她的档案中。
……
一束向日葵的消费记录、一次违规停车的罚单……海量数据通过双向链接汇入库,化作模型上一个的动点或是一条起伏的曲线。
从世界地图不断闪烁的时间点上,汪悬光知道他们在冰岛平原上追逐过风暴,赶在拉帕尔马岛火山爆发前乘快艇离开西班牙;发现他们在异地恋之初频繁地见面,秦销甚至会在周末两天里横跨一个太平洋的距离与齐淼见面,而后来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分离的时间越来越长……AI几乎还原了两人热恋到分手的全过程。
但汪悬光立刻意识到一个难题——她的思维是线条式的。
浪漫化的解释是她的大脑剥离掉情感色彩,只有高度提炼后的概念。换言之,她无法对任何人、任何事感同身受。
在这些模型面前,她关注的是逻辑链条的漏洞,而不是这些间接证据讲述着怎样的故事。
比如,没有那间咖啡店相关的监控记录,单凭两杯饮料的消费记录,秦销不一定是将齐淼保释出来,又送她回家的那个人。他可以与任何人出现在这家店里,甚至自己喝了两杯饮料也无可厚非。
汪悬光清楚她不是要面对陪审团和法官的控方律师,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给秦销定罪上。
她需要一个帮手给她讲故事。
“你看出了什么?”汪悬光问。
别墅地下室宛如电影中的“反恐备战室”,数据的海洋在周身环绕浮动,董秘秘略有些恍惚。
等她从眩晕中缓过来,认真地看完这些模型图,侧头望着汪悬光,沉声说:
“有病吃药。谈恋爱不能包治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