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你穿着蛮好看的。她称赞。
是你眼光好。
她深表赞同,确实眼光不错,对衣服,对人。
你抽烟吗?她把烟盒递过去。
周时看了会,良久才从里面抽出一根:这款烟好像停产了。
是停产了,但我知道的时候就把市面上的都搜罗过来了,喏,珍藏了一抽屉。
她拉开柜子,满当当的薄荷双喜烟,有几个抽完的空盒,也被她留了下来。
这款烟很好抽的,我很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产。
他拿起火机也点上了一根,深吸一口,缓缓地吐了出来:是很好抽。
烟雾萦绕两人,又被窗缝溜进的风搅散。
她静静出神,周时吸烟的样子也很好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夹着那点火光,像枚明灭的星子。
突然就想起大学那次旅行,有回转车时两个人邻座,天南海北地聊了一路,中间他提到高中时候是网球体育生,便把手掌摊开给她看上面的茧子,她也在一旁把手摊开,大小迥异的两只手。
那是她后来称之为心动的一个时刻。
要喝酒吗?
她及时打断回忆,匆匆把烟灭掉,打开柜子上层。烧酒、红酒、威士忌……琳琅满目。
又打开冰箱:啤酒也有。
他笑了下:这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比较爱喝酒。
那还要去楼下酒吧?
嗯,约朋友的话就去酒吧~
心想不去酒吧又怎么遇见你。终于在这座城市,两千五百万的人口,七年,我遇见了你。
最终是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两瓶烧酒,拉开拉环,倒进杯子,升起气泡,噼里啪啦。
两个人都没坐沙发,并排坐在地毯上,碰杯的时候膝盖也会碰到一起。
她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深呼吸,装作是因为喝酒太猛。
窗户缝没关,咯吱的晃荡声和空调冷气声应和在一起,没由来让她更紧张。便拿出十二万分的社交本领提起话题。
你毕业后一直留在了S市吗?
嗯,读了个研究生,然后开始工作,不过今天离职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惊讶:离职?为什么?
公司裁员。
啊——她自觉失言。
没关系。他笑笑。反正本来就是个很无聊的工作。
她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也不确定要不要安慰他,只好又和他碰杯:所以你今天晚上才会一个人喝闷酒吗?
嗯——也不算喝闷酒吧,只是很无聊。
他左右看了眼,书籍、唱片、电影海报;花束、照片、形色的酒,还有猫咪。
但感觉你的生活很有趣,会有无聊的时候么?
无聊——也会吧,不过我无聊的时候,就会去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从前无聊睡觉的时候,总会在睡前想起你,虚构我们的爱情,那是个偌大的故事,有无数个不一样的入口,通向同一个幸福的结局。虽然后来长久不再想你,但今夜过后,或许又会推开新的故事大门。
哦,睡觉,我可以试试,反正之后会有很多时间。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又自己倒满。
他们终究没有那么熟悉,所以她没能读懂他现在是什么情绪,伤感还是坦然?
他会有更熟悉的伴侣吧?比如他的爱情里,会有人轻易就能知道,该什么时候抚平他眉心,又该什么时候送上亲吻。
她偏头搁在膝盖上,难免有些挫败丧气。
垂直的视线里,他有棱角分明的下巴,两片唇在开合间饮下啤酒,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怎么了?
他垂下眼睛看她。
没、没什么。
她慌神,冷不丁撞到桌子,还没等叫疼,喵的一声,妹妹从底下冒出头来,似乎怪她搅了清梦。
周时伸手抱了过来,妹妹挣扎两下又放弃,窝在他腿上盘成个舒服姿势躺下了。
这会儿倒很乖。他顺了顺它脊背上的毛。我之前一直想养只猫来着。
怎么没养?
腿有点麻,头有点晕,她起身坐上沙发,又拿了个抱枕斜靠住。
我女朋友对猫过敏。
他终于主动提起这个人,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背上有点硌,她抽出来,是罗文的相机。
两个人的空间,突然填满四个人。她将相机塞回沙发缝,直到看不见。
不过现在异地,也许可以养一只。
像是种耐人寻味的解释,她将双腿放平,离他后背很近。
窗外,风停了,有雨点断断续续地拍打玻璃。
要听音乐吗?她问。
好啊。他自顾自饮着,啤酒已经见底。
她拿出手机,连上音响,轻轻淡淡的日文流淌出来。
他听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歌?很好听。
宝石。
她将手机递给他,腿随着侧身曲起,不经意地倚着他的后背,动作间有小小的磨蹭,燃起细密的升温。他没闪躲,她便更低头,只当是和他一起看歌词,大片的蓝发垂下来,遮住他半个臂膀。
歌词正滚动到:如宝石一般的你 我们会在某处再次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