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静静地盯着她敞开的细瘦后颈,又继续说,
“不只是你学过的joldas,还有ainalaiyn,也可以用来表示爱人。”
“这个词是有来历的,它最开始描述的,只是一个哈萨克治病术士在治疗病人时,会绕着这个病人旋转,由此将病人的疾病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故事。”[1]
“这是一种伟大而无穷无尽的爱,于是被哈萨克人用来称呼最亲密的爱人。”
孔黎鸢还是没抬起头来看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提出了一个很迷惘的问题。
“可我真的值得这种爱吗?”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不值得被爱的。”
“哪怕我会给你带来坏的一面?哪怕你推开门看到我这个样子会觉得难过但我还是让你看到了?哪怕我明明知道你的腿受了伤还让你在这里陪我,拖着你不让你离开我?”
“我没有想要离开。”
“我知道你想陪着我,也知道你心疼我。但如果我不是这样一个人,你不必爱得这么辛苦。如果这时候我不在这里,你也不必坐在阴冷潮湿的地面……”
这个被抛却在脑后的问题终于还是来了。付汀梨知晓她们无论如何都避不过。
以前,她觉得她和孔黎鸢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她太天真,她总是自厌。
而到了如今,她只觉得她们是两个很类似的人。
——都很天真,很稚嫩。
试图在这个崩坏的、病态的时代,义无反顾地做一个逐梦者。
试图抓住爱这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妈之前对我说过,我们两个都是把‘爱’这个东西看得很高很重的人。我之前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现在我知道了,这绝对不是坏事。因为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就不会遇见。我说我们结婚吧,除了你不会有另外一个人,下一秒就在那个废弃教堂给我戴上戒指。”
外面的光影淌进来,好像已经变亮了许多,好像已经快要接近黎明时刻。
付汀梨能感觉到,孔黎鸢正在紧紧地抓住她,这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回应。
于是她敞亮地笑一下,“你之前问过我,爱到底是什么。我和你说,爱当然是很好的一件事。”
再很轻很轻地按住孔黎鸢濡湿的背,“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你已经觉得爱没有那么好了?”
孔黎鸢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开始显露一种之前被藏匿起来的消极。
“不是。”付汀梨很平静地摇头,“我现在只觉得爱这个东西很复杂,也比我们想象得要宽容。”
“太好太纯粹是剪不断撕不裂的血浓于水,太坏太丑陋就是恶心人的玩意儿。”
“可如果加上主语和宾语,变成我爱你,那就是我爱你的好爱你的纯粹,也爱你不那么光鲜亮丽的阴暗脆弱爱你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