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得相信我,现在我是你的向导,是唯一一个能救你的人,可能你觉得只有你是专业的战斗人员,可在我心里我也是专业的。”他紧了紧握住陆延的手,“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战场上战斗,而现在,你在我的主场上,这一次,是由向导带领走向的胜利。所以,不要质疑我。”
陆延对这份力量感到可怕。
他不常感受恐惧,毕竟他的工作大多与杀戮有关。战场上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队友,都表现出百分之一百的兽欲,像是回到了最原始的动物世界,只有猎杀和被猎杀的生死存亡。这也可能是哨兵这么容易出现精神问题的原因之一,在动物化的世界太久,对恐惧和死亡的耐受力升高,但同时,他们也走向了非人性和非道德的动物本能,这些逐渐升高的阀值如果不加以控制,只能走向非人类的暴走和堕落。就像是连环凶杀案的杀人犯,一开始会从弱小的动物进行非食用目的的虐杀,比如,猫,狗;然后慢慢地走向更大只的哺乳动物,或者是人类幼小的婴儿,再接下来,女人,老人,因为只有提高猎杀的目标才能带来新的刺激。
这种力量的滥用,特别是对弱者的滥杀能让他们感到兴奋,甚至,甚至是那方面的性质。
陆延咽了咽口水,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感到抱歉。
齐阳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他没想到马上就要对这不合时宜的想象感到更抱歉。
“好吧,那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齐阳有些磕巴地说,“就…我多少也能感受到点,你的想法。”
陆延心想,其实炸了也挺好的,起码这点破事儿能跟着废墟一起被掩埋。他缓了缓,略显突兀地道歉:“抱歉,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没关系,道歉的事儿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得找到路。”齐阳像四周张望了一下,突然说道,“你带路。”
“可是我不知道路,我甚至看不清脚下。”
“没关系,你随便走。”他彻底站到陆延身后,晃了晃他的手臂,一副你带路的样子,“我们接着聊天就行。”
“聊天?聊什么?”
“什么都行,你想聊什么?”
陆延张了张嘴,忽然想不起能跟别人说些什么。他已经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基本只有在必要的社交场合才被动开口。这些不带情绪的“一份红烧牛肉,谢谢”和“是,到,明白”压根算不上聊天,他回忆了一下,过去的几天,他一个人埋头在操作室内,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有任何交流。这时陆延才明白,精神世界的崩溃不是一朝一夕的,是他放任这片黑暗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不能放下自尊向外求救呢?有这么难吗?因为对方是比自己弱小的向导吗?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量,这股力量正一步一步踏实地跟随着自己。他真的比自己弱小吗?是因为他们天生比哨兵矮小吗?还是因为天生没有战斗能力?还是自己那带有偏见的妄加揣测?他现在,在一个陌生的黑暗世界里,跟着瞎子一样的自己行走着,肉身随时有死亡的危险,却依旧充满信任地将手交给另一个人。
到底谁才是胆小的弱者?
黑暗的气息突然变了,陆延脚下一顿,他能感觉到包裹着两人气场从单纯的不透光的黑色变成了混沌的,不确定的状态。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却突然听身后的齐阳说:“很好,你做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