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满米抬头,眯眼睛傻笑,眼皮上都是闪片。王垠丘翻了下白眼,转过了头。
这场闹剧的开端还是从年初轻工学院分房开始。学院要给已婚教师分房这件事去年就开始策划,年初的时候正式统计名额。那段时间,王垠丘回家,他老妈杨杜鹃每天给他数年纪,二十六岁零二十六天,不结婚,没孩子,分不到房。
“本城最大的不孝子”王垠丘夹着尾巴做人三四个月,终于在发小许昌结婚的婚礼现场和杨杜鹃大吵一架。彼时许昌婚礼现场,老乔的婚庆表演团正在跳什么动感disco舞,一群穿红色紧身夹克衫的女孩子,马尾辫梳得老高。两排小人在后面跳,王垠丘和杨杜鹃在前面吵。胖乎乎的许昌额头冒汗,摆着手说:“别吵了阿姨,当给我个面子...”
杨杜鹃叫着:“冒冒,不是阿姨不给你面子。王垠丘还比你大两岁,不成家,一天天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说得是不是事实,冒冒?”
冒冒愣了下,打了个酒嗝,看看杨杜鹃,看看王垠丘,忽然吐了。
王垠丘后来叼着烟和另一位发小老乔坐在百好饭店的后厅台阶上,空气里一股饭店后厨又暖又腥的气味。老乔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拍了拍王垠丘的肩膀。
就是在那天晚上,老乔给王垠丘想了个所谓“一石二鸟”的办法。他指着侧厅落地窗里,他那对婚庆表演人马,里面有个“女孩”扯下假发,顶着一张浓妆脸,在努力夹盘子里的红烧肉。两根细筷子,攥在他手里好像有什么异性相斥的磁极,就是用不好。他干脆戳一块举起来吃。
老乔笑起来,说:“看见了吗,男的。外地乡下人,刚来城里不好找工作,让他试了试,还行,就留下了...”
王垠丘盯着侧厅里吃红烧肉那个人,这么一看,骨架确实比一般女孩子大,但身形很薄,瘦瘦小小一张冰糖脸,老乔不说,真看不出是男孩。
据老乔说,小男孩齐满米,来的时候拿一张姐姐的身份证明,在城东火车站下车,站在站口抱着两只行李袋发呆。刚交完班的车站售票员林巧儿,老乔的老婆,问他是不是找不着路。齐满米一口外地方言,大大的一双眼睛,眼袋很深地看着林巧儿。林巧儿想起自己弟弟,如果没被拐走可能也有这个年纪了,于是把齐满米带回家吃了顿晚饭。
第二天,齐满米跟着老乔去看婚庆表演团跳舞。表演团那些小姑娘都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那会儿刚上映的电影《我爱厨房》里的富田靖子。她们像玩扮娃娃游戏一样打扮齐满米。齐满米就乖乖垂着手,任她们在他脸上涂各种脂粉。
“富田靖子”张开大红唇,一口能吞掉一块红烧肉。旁边的姐姐捏捏他的脸,问齐满米是不是很爱吃肉。齐满米笑眯眯地点头。
王垠丘转过脸问老乔:“他成年了吗?”
老乔凑过脸,跟王垠丘说:“他成没成年我不知道,但他拿的身份证上二十岁了。他现在在我这里工作,但没地方住。那群女孩子住女生宿舍,他住进去也不方便。我想啊,你可以娶他。”
王垠丘嘴里的烟都掉到了鞋面上,叫道:“你有病吧。”
十五分钟后,老乔跟王垠丘说完了自己一石二鸟的计划。王垠丘又重复了一遍:“我看你是有病。”然后拍拍裤子上的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