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六娘在床榻里侧睡得香甜,裴肃却靠在门边心情复杂,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蜻蜓掠水般的吻。
对他而言,六娘突然的亲近,与其说是美人投怀送抱,更像是一种出其不意的偷袭,偏偏自己不仅没躲过,还给她得逞了...
“她对我,咳咳...”思来想去不得其法,裴肃很想冲过去问个明白,临了还是没踏出去一步,“罢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总不好说是被个女子轻薄了的。”
强压下纷乱的思绪,裴肃本打算闭目养神,谁料这深更半夜的,屋外竟来了位不速之客。
“六娘,六娘?你可睡了?”来人是位青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几日不见,我,我很是想你...”
裴肃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卸下佩刀伏在地上,不敢教月光照出一点人影来。
“六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门外那人吹熄了灯笼,作势就要推门而入,“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匍匐着向床铺边移动,裴肃忽然有种莫名的慌张,明明几日前还抱着必死的决心杀得卢叁郎的护卫东倒西歪,现下却因要被人捉奸而感到惊惧不已,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别进来,我不想见你!”许是被屋外的吵嚷扰了睡眠,杨六娘缓缓起身掀开了床帘,“赵炳臣,从今日起,你爱睡哪睡哪,我管不着你,也不想管了!”
“六娘...”屋外的赵炳臣扒着门框,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你我夫妻一体,好歹体谅一下我的苦衷,母亲那边逼得紧,我若不装装样子,她又怎肯让你好过?”
“呵。”见了地上裴肃这般狼狈模样,六娘不免好笑,披好外衫强忍笑意,“咳咳…赵郎,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不愿的事,今日你能为子嗣一事屈我,明日便可因他事负我!这样的夫妻情分,我杨六娘宁可不要!你走吧!”
听到六娘这般决绝的声音,处于两难境地的赵炳臣垂下了提灯的手,“六娘,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懂你?”六娘一边挪了挪脚让裴肃爬到榻边,一边又继续赶赵炳臣走,“懂你为了子嗣去沾其他女人的身子吗?”
“她们又怎比得上你?”赵炳臣还在强辩,“六娘,你才是我的妻,就算她们有了孩子,也是要养在你膝下的!”
“坐享齐人之福?你想得倒美!”六娘立起来为裴肃掩护,摆摆手要他去榻上。
赵炳臣一再妥协,“那等孩子出世,便把她们赶走,可好?”
“糟践完人家就弃之如履?真是亏得你对我一往情深啊!”六娘越想越气,下意识拍了拍床板骂道:“赵炳臣,枉我与你夫妻一场,你根本就不懂我在气什么!”
门外的赵炳臣一言不发地听着,只觉心中窝火又不敢对六娘发作。
“没话说了?”见自己压了赵炳臣一头,杨六娘又继续以理服人,“赵炳臣,我们将心比心,若子嗣一事非我之过,你可愿大度些让我去找旁的男子借种?”
“荒唐!”赵炳臣自是不肯将六娘让与他人,“六娘,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从来便只有男子叁妻四妾,已婚女子哪能随意委身他人?这可是通奸,给官府知道了要打板子的!”
“对啊,凭什么?”说到这里,六娘所有的委屈都爆发出来,“凭什么男子便可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女子便要从一而终盼着早已变心的男子回心转意?”
“这世道本就如此。”话说到这个份上,赵炳臣知道六娘已经钻了牛角尖,自己再强辩也只是在做无用功,“六娘,你若执意不肯见我,我也不会强求,只盼......唉,明日我再来看你。”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六娘总算舒了一口气,掀开床帘对里头的裴肃道:“出来吧,他走了。”
“你要找人借种?”裴肃在里头听得分明,还将六娘的气话当了真。
“哼,这可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六娘还在气头上,一点不想同裴肃解释什么,“你还是早些走吧,我这里终归也不大安全…”
望着月光下六娘柔和的脸庞,裴肃突发奇想来了一句:“你要借种,我帮你。”
“混账!说,说什么呢你!”六娘尽管是个嫁了人的,听了这话也不免小脸一红,只觉被他调戏了一般,“谁,谁要和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做,做那种事!”
裴肃虽未经男女之事,却也听兄弟讲过此间的妙处,“阿肃,一旦沾了女人的身子,便再忘不掉了,那是水一样的骨肉,又软和又舒服...”他不懂女人的身体如何会像水一样缠绕住男人,只晓得眼前的杨薏是位嘴硬心软的娘子...不对,她的嘴唇也很软。
思及此,裴肃低头扫过她微微翘起的嘴唇,面颊又泛起一阵热意,“那你亲我作甚?”
“谁,谁亲你了?”杨六娘先是敢做不敢认,继而又扒拉他的衣襟强词夺理道:“那...我亲就亲了!你一个杀人饮血的凶徒,又不是碰不得的黄花大闺女,如何...如何就亲不得了?”
“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再说...”预见自己就要越描越黑,杨六娘干脆丢下脸面破罐子破摔,赌气一般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裴肃摸了摸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牙印,一眼不眨地呆愣了好半晌,紧抿的唇线才将将显出一点弧度来,“再说什么?”
“再说,咳咳…我杨六娘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六娘说着说着,差点把自己呛到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就算要找小相公偷欢,也得找个体贴会来事的,怎么会找…”
裴肃似是一点不介意六娘怕他嫌他,板正的肩膀松垮下来,眼中一片赤忱,仿佛做好了为她牺牲的准备,“要不要试试?”
“试?”如受惊猎物一般缩回身子,杨六娘连连摆手,“试什么试?你小子是想占我便宜吧!你…”
也许是接连的亲昵勾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裴肃大着胆子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原来女子,真是很软的。”
“下流!放肆!”六娘睁着圆圆的杏眼去瞪人,她显然是被冒犯到了,屈辱地拢好衣襟骂道:“登徒子!”
得逞的裴肃有些留念她的味道,又反唇相讥道:“是你说的,亲一下也不会掉块肉,我不过是在学你,而且,还有一下呢。”
“不许,不许你过来!”杨六娘蹙着眉擦了许多遍唇角,浑然不知自己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
裴肃当然只是想吓吓她的,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会强与老弱妇孺为难。当然,他也必须承认,六娘无意识的一举一动,正在乱他的心神,扰他的思绪,甚至诱他做出更多过分的事来。
大约是真的知道怕了,杨六娘将自己全身都裹进了被子,抱着小腿赶人道:“你…你你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喊人?你想喊谁?”裴肃本想放六娘一马,不成想她倒找起他的麻烦来。
裴肃压低身子迫近,一手探进褥子去抓她的脚,“是想把你那赵郎喊来,看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吗?”
“不,不要…”脚踝被他死死扣住,六娘挣扎不得,带着哭腔连连摇头,“你放开我,我不喊了,再不喊了…真的!”
“呵,真没骨气…”裴肃没有放开她的脚,反而生出些恶趣味来,“想让我放开你?除非,除非你再亲我一口。”
六娘一面羞愤欲死,一面又壮着胆子去贴他的脸,呼出的热气全打在他的颈项间,撩拨得二人都动弹不得。
裴肃的喉结滚了又滚,直望见化作一汪春水的美眸,终于横下心来将四片唇瓣都合在了一处。
“唔…”唇瓣被几番碾磨,六娘终是遭不住松了小口,一边去捶他的身子,一边承受这愈发深入的吻。
轻易制住她的双拳,裴肃只凭心意不断向深处开拓,无师自通地挑开牙关缠住丁香小舌,遍尝这女子的滋味。
六娘本欲发狠去咬他,谁料涎液尽数被他攫取,舌根又被吸得发麻,竟是半点都推拒不得。偏偏此时,她这久旷的身子还不争气,明明没动春心,却非要发软化作一滩春水,也不知是在迎合谁?
神思涣散之际,杨六娘不甘沦落到任人施为的地步,仰起头抵住床架,拼却一身力道,用额头去撞人。
裴肃吃痛稍退,仍制着六娘的手脚没有放松,含着她的唇瓣咬了上去。
“痛…”涎液混着腥咸的血从唇角滑落,六娘抿了抿破了口子的下唇。
“快,快松开我!”仅一个吻就教她见血,六娘可实在不敢放任他继续了。
裴肃还在回味刚刚的吻,见六娘挣得涨红了脸,才缓缓松开她的手,用拇指为她揩去嘴边的那抹红色。
“你好甜。”裴肃收回手指还舔了一下。
六娘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戏弄于她,羞得几欲寻个洞钻进去,“你,你…你就是这样对恩人的吗?”
“比蜜糖还甜。”从未吃过蜜糖的裴肃,以为她的味道便是那样的存在。
“不许…不许再说了!不许说给别人听!”就算听过赵炳臣花样百出的情话,杨六娘还是会为这样直白的恭维而心动,“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肃有些答不上来,他只晓得自己眼睛,一刻也无法离开那两片泛着晶亮光泽的唇瓣,“能,能再亲一下吗?”
“不行!”六娘第一时间用掌心捂住了他的嘴,心说自己已经逾矩了,再让这小子食髓知味,怕是真要弄到下不来床了。
“哦。”裴肃一脸失落地拍了拍她的手腕,显然还想争取些什么,“还说我碰不得呢,你也是个碰不得的…”
手掌无力垂下,六娘忽然冷脸自嘲起来,“是啊,我有什么‘碰不得’的,到底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不新鲜了,不值钱了,他也瞧不上了…”
思及此,杨六娘不免又有些窝火,凭什么赵炳臣可以心安理得地同那些新买的婢妾欢好,她这个正妻就要恪守本分守身如玉?凭什么他能讨小老婆,她就找不得小相公?
“你很好,是他不配。”裴肃不大会安慰人,想着平日如何同兄弟相处,便拍了拍六娘的肩膀。
“你说得对,是他不配!”对上裴肃那张年轻的面孔,六娘突然卸下了心防,“裴肃,你不是要报恩吗?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