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霜音-太后臆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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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爹爹从年少时便心怀抱负,励志考取功名,布衣做官,不料空有满腹诗书,却屡屡考场失意,一生坎坷不得志,中年娶妻,发妻早亡,膝下仅有一女,屈就在乡野书院做启蒙先生。

    “那柴先生可真好笑,女儿几年之后就要嫁人了,整天让他女儿跟一群小子混在一块,女人读什么书,难不成还想送女儿上京赶考。”

    这是左邻右舍经常用来取笑父亲的闲言闲语。

    “霜儿,他人之言不必入心,爹读了一辈子的书,如何不能将这些知识教给我的闺女。”爹爹总教我行自己的路,莫管他人耻笑,一条路走到底,人生也算有所成就。

    但我知道,我身为女儿,不能继承父志入朝为官,终究是爹爹的遗憾。

    作梦也不曾想到,改朝换代的当年初,一条新令传遍天下。

    女子同男子行三年一试科举入仕,经试验合格者入礼部下辖新编制文萱院当职女官。

    “霜儿,你可愿意一试?”

    看见爹爹眼中燃起的期盼星火,我内心更加景仰这项新制的主力推动者玖王殿下,因为有他惜才的慷慨胸襟,才让我有机会替父亲得偿所愿。

    因为年龄尚小,我需等到下一轮的科举才能报考,但这不影响爹爹看见希望后,每天都容光焕发的好心情。

    十五岁的我顺利考取女科榜首,风光离乡。

    尽管程运在位时,文萱院在官场的处境并不是很好,女官受到六部的排挤和贬低,并被重臣当作安插女儿入宫的手段。

    玖王作为女子为官的主要推行者,一直致力改善歧视风气,程昌玄即位后,更是直接将文萱院提升至等同六部,指派红珠大人作为文萱院尚书,我则受红尚书提拔,升任文萱院首席女官。

    同年九月,皇上下令废除右丞相一职,打破前朝以来例行已久的左右丞相制度,同时左丞相左析国自请致仕,皇上体谅左相年老体乏,  一番劝慰,左析国改任太师。

    皇后父亲尤立官职被夺后,隔月遭举发贪污嫌疑,尤府遭到查封,尤立入狱,大理寺展开调查。

    支持珂王程早玄的中坚势力尤氏垮台,珂王妃借柳尚书之口告发珂王恶行,铁证如山。

    程早玄被拔除王位,处以斩首之刑,穆太后丧子心痛,得了臆症,几乎把永宁宫砸了粉碎。

    御医向皇上建言,让太后离开皇宫静心修养,皇上素来孝心殷切,恩准太后同太上皇迁居皇陵山皇居。

    今天就是太后出行的日子。

    仪仗已经在永宁宫外就位,文萱院也在列,女官将同一众宫女太监一路伴驾,恭送太后离开宫门。

    “首席,是不是出事了?”

    已经到了时程,侍候太后的潘丽姑姑却还来开门。

    我让太监上前喊门,无人应声。

    其实永宁宫早就被软禁多日。

    我知道现在里头除了潘丽,没有其余宫人,守在门后的只有完全听令于皇上和御林军尉的御林军兵。

    “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可擅动。朱御林军尉,巫医官,请随下官来。”

    我带着两位同样被赋予进入永宁宫权限的大人,绕路至永宁宫侧门,那里是唯一被允许的出入口。

    “你是不是以为,等到明天,你就一个人自由了?”

    我们循声找到人,没想到穆蓓蕾一身素衣,闯进了潘丽的房间。

    我正欲询问朱御林军尉意见,他抬手示意我噤声,这位寡言的武将目光阴沉地看着门里的动静。

    “我不会让你们好过,谁也别想抛下我离开!你心心念念的林黛月、那女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哈哈哈!”

    怒骂嘻笑,口里念叨着的竟是前朝皇后的名讳,当真是臆症发作。

    “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潘丽保持平稳的声音,试图安抚穆蓓蕾。

    “不用再装了,你以为就穆重脩会安插眼线这把戏?穆府里当然也有我的人,没想到穆重脩竟然帮你窝藏林黛月那罪人。本宫要查到她离开穆府后的住所还不简单。”

    当年朱氏诛杀令一出,民间人人闻风丧胆,有窝藏嫌疑者,但凡举报必经一番严刑拷打,没死走出衙门也只剩下半条命,无辜冤魂在那年多不胜数。

    “我在她搬出穆府后就雇了杀手,送她上黄泉!看你这几年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真是可笑极了哈哈哈哈……当年朱太子选太子妃,林黛月那女人凭什么踩在我头上成为太子妃,我可是穆氏一族,我才应该先成为皇后,她该死哈哈哈哈!”

    穆蓓蕾沉浸在疯癫情绪里,挥舞着双臂迳自说话。

    只见冷光一闪,潘丽姑姑手握利器冲向穆蓓蕾。

    身侧的人同时飞出,卷起我的官袍衣角。

    就在潘丽手中的尖锐几乎刺中穆蓓蕾胸口,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臂,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被及时制止。

    因为摘下发间的银簪,潘丽姑姑一头长发散落而下,她卸了力气,双肩垂落。

    “为什么要阻止我,让我杀了她,不让她偿命,我怎么去陪主子!”语调哀凄,她跪地哭泣。

    “抱歉,小丽姐,这女人不能这样轻易的死去。”

    潘丽沾满泪水的脸上出现惊色和怀疑,“你……”

    “潘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想杀我!来人!——”

    巫医官抬手,银毫精准射中穆蓓蕾颈侧的穴道。

    暴起的穆蓓蕾的喊声戛然而止,软软倒地。

    “太后心绪起伏过激,下官已为太后施以安神针,柴女官,请问是否维持原定时间出发?”巫医官打破一室沉默,躬身向我请示。

    “虽稍有延误,太后施针后睡得想来安稳,正好免受路上颠颇劳苦,加快仪仗前行速度赶上时程便是。”

    “您是朱……”潘丽跪地爬行,颤抖的指尖似乎想触碰朱御林军尉垂落的手背。

    “下官朱鹿,乃奉圣命护送太后出宫。”男人退了一步,对着潘丽抱拳。

    “潘姑姑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尽管为自己的未来做安排吧。”

    巫医官给穆蓓蕾加强药剂。

    我悄悄偏头,朱御林军尉抱住痛哭的潘丽,就这一眼,我快速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巫医官的俐落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