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有遗憾,但是不用太过自责。”
唐非晚说给患者女儿听,也说给林也听。
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这或许正是医务人员工作和生活的真实写照。
患者女儿听而不闻,她右手抓着转运车冰冷的铁架,泪如泉涌,随后在舅舅的引导下,跟随身边的亲属去处理患者的身后事。亲人刚去世,家属听不进别人过多的安慰,所以唐非晚点到即止。她转过背,发现方才还在附近的林也消失了踪影,因而步履匆匆去寻找。
抢救室,病房,办公室,休息室,最后在二楼天台瞧见那一抹白。唐非晚看着不远处双手撑着栏杆,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颤抖的林也,眼圈泛红,剖腹剜心的疼。
“走过去,抱抱她。”一个念头在心底叫嚣着,唐非晚犹豫半晌,终于往前迈出一步,却被刘智楠拉住:“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唐非晚抬眸,目视着男医生凝重的神情,表示不解。刘智楠沉声道:“五年前,林也的妈妈查出癌症晚期,一直没有将病情告诉林也。她妈妈最终因为多器官衰竭在省人民医院抢救,和这个患者一样,没有救回来,所以......”
“还有,她外婆四年前在家中突发脑梗摔倒,林也当时在新疆,也没有见到亲人最后一面。”
“这两件事对林也打击挺大,她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寡言,几乎不和同事打交道。最近一年,可能因为领养了一个女儿,有点精神寄托,情况稍微好一些。”
刘智楠的话语冲击着唐非晚的泪腺,她紧咬双唇强忍眼泪,反问道:“都让她自己消化,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只能说时间是治愈的良药,或许还需要亲密的朋友偶尔开导一下。唉,我都劝她找个伴啊,她却单到现在。”
唐非晚不接话了,她一瞬不移地盯着林也瘦削的背影,胸腔剧烈起伏。
“你在这里陪陪她吧,有事电话联系。”
“嗯。”
刘智楠的脚步声渐远,唐非晚眉目哀伤,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一步一步靠近。林也大概陷进自己悲恸和自责的情绪,没有听见声响,抬头时,唐非晚已经在身侧,低声唤着她名字:“林也。”
她充耳不闻,只想一个人冷静。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旁人兴许能够想象,但真正经历,才知道其中滋味,才明白什么是撕心裂肺的感觉。
“阿姨也不希望你长期活在悲痛和悔恨中。”
林也抬眸,通红的眼眶望着身前眸底蓄着泪水的人,轻轻地呵了一声。她不知道唐非晚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但是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对方5年前说出这句话,而不是现在......
唐非晚的嗓音哽咽,双手轻轻扣着林也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还有阳阳,她也不希望你难受。”
“你不明白,不一样......”林也挣脱她的束缚,右手食指戳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我是医生,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查出晚期癌症差不多三个月。”她咽了咽喉咙,继续道,“更不知道她放弃治疗,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外婆和慧姨。”
“她把我的未来都考虑周全,而我呢?”
“林也......”唐非晚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