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叔叔阿姨那么疼爱她,要是她需要什么帮助,他们不会不帮她的。要是她身体需要照顾,他们肯定也会去照顾她的。”
余朗星一怔,怀着复杂的心情,说道:“方才我就想问……”
“你……你不觉得安姐姐和你一起出去那天下午,你说,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撒了谎,你……你就没有……哪怕一丝,都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顾时愣住,讪讪笑道:“不对劲?”
“你难道不觉得……”她盯着顾时的眼睛,“安姐姐说谎说得太熟练了吗?”
“像是她已经说了上百次,上千次,或者,就像是她生活在谎言之中?”
“星星!”顾时高声喊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意识到自己口气太重,很快压低声音:“星星,你在说什么,安姐姐只是……只是撒了个小谎而已,我想大家生活中或多或少都对家里人说过一些这样那样的小谎。”
余朗星以宽容的眼光看待他,他还是无法接受,还在为崇拜的人辩护。他未尝没有发现那些“异常”,只是用找了许多的借口来掩盖真相。
他想回避,想假装没有看到。
她能够理解,但说出的言语并不宽容。
“你明明也很惊讶啊。”
“你说过,‘那时候的安姐姐简直……’,简直什么?你没有说下去,可你也觉得不对劲,不是吗?”
被说中心事,顾时沮丧地眉毛都垮了下来,“星星。”
余朗星耸肩,“你说,安姐姐的父母很宠爱她,可是,如果安姐姐真的信赖他们,那么为什么不说出实情,还要大费周章圆谎呢?”
她接着说:“你不理解安姐姐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出那个孩子的事?为什么不向父母寻求帮助?可能是因为……” “她也无法信任他们吧。”
“不可能!”顾时断然否定,“这怎么可能?叔叔阿姨那么爱安姐姐……!”
他激烈地为简爸简妈辩护,余朗星讶异地挑眉。他维护简爸简妈,余朗星想了想,马上想通这件事。
他是在维护他心目中幸福家庭的范本。
他有着父母失和的沉痛经历,以外人的眼光看着另一个家庭。那个家庭离他很近,他没有参与其中,只能看到一片祥和的表面,便真以为那户人家和乐美满,他羡慕那份圆满,不知增添了多少他单方面的想象。
余朗星长长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宠爱,和信任是两码事。”
“星星……”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哀求,连眼眶也在泛红,似是控诉她太过冷酷。
她躲开那双眼睛,沉沉叹了口气:“家啊……”
家是避风的港湾,这句话她从小到大,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听到这句话。这一句话很温暖,它用温柔的字眼描述“家”这个地方,仿佛家是真的能够供无数人栖息,坦露自我,得到安慰的地方。她曾经也那么以为。
她是什么时候对这句话产生动摇的呢?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有些错是不能犯的。那些错不见得比杀人放火更严重,可那是她不能犯的。因她是女孩,那些错便是不可饶恕的,那会让父母和家庭蒙羞,会让她的人生迎来毁灭。那些错是多么严重啊,有的人杀了人,还不会被人认为他们的人生就那么“完了”呢!但要是她犯了那些父母口中“不能犯的错”,那么——她会被父母放弃,他们宁可当做从来没生过她,宁可将她赶出家门,任她在什么角落自生自灭,不会再管她,也不会再理睬她。可一个孩子需要依靠父母才能活下去。
余朗星很难说清听到父母说出放弃两个字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从此她无法坦然安心地接受父母的那份“宠爱”。
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座悬崖的边缘,身后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在她身处的前方是美丽的乐园,那里有宠她疼她的父母,那里洋溢着祥和安乐的氛围,只要她扮演一个让父母满意的好女孩角色。自听到放弃那两个字开始,她的乐园就被那些话打破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就站在悬崖边缘,战战兢兢,还在维系着乐园表面的繁荣——她亦是那花园的装饰品之一,甚至是最重要的。
家是避风的港湾,太多人翻来覆去传播着这句话,似乎不把家庭说成是一个完美的地方不罢休。可不是还有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另外还有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见“家”是一个很难说理的地方。道理不见得能在“家”里行得通,真要细究起道理,谁的道理又是对的呢?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道理,父母有父母的道理,孩子有孩子的道理,不同的道理碰撞在一起,只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一个家里都能发生无数次的争执,争执吵架这些都还是轻的,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最后发生人间惨剧的例子,也是不少的。
她无奈地笑着,温柔地看着她犯下的那个“错”——那个她自高中时代就喜欢的男孩。
顾时对简家的羡慕源自他的失去,但余朗星知道那份圆满之下并不平静。她明白,她想简安应该也明白,她们都不得不面对这一遗憾的事实——
那个家,那个避风港,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可靠。
手机屏幕上闪动两个字和一串号码,“姆妈”,说明来电人的身份。
简安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的屏幕,铃声一直在响,很是执着,仿佛能说明拨打电话的人的疯狂。
她没有动作,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接这通电话。
铃声真的响了很久,直到快要停下,大拇指才按下绿色接听键。
“姆妈。”
声音很平静,没什么起伏——
蛰伏着一股玉碎的决绝。
s:小顾要是能怀孕也挺好的,按照设定他应该是个美孕夫(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