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在一小时前已经彻底坠入夜色的怀抱中,摩天大楼披着比世界所有宝石都璀璨的霓虹,车里没有开空调,陈序洲将车窗降下来,由着夜风吹进来。
车一路驶离饭店,温听澜整个人靠近车门,贪凉地享受着风扑面而来。
陈序洲看她享受,将油门往下又踩了些加快了车速。
风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一起钻入耳朵,刺激中夹杂着紧张,在车速又降下来后,藏在神经下的疲倦和紧绷随之消失。
车沿着护城河一路朝西开,温听澜看着蓝底白字的路牌也没有猜到他的目的地。
温听澜将车窗往上调:“去哪儿?”
“你猜猜。”
陈序洲也没有导航,温听澜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哪儿都不认识。
“灵岩山?滨城?”温听澜报了两个答案出来。
“这些地方以前不都去过了吗,你有点新意好不好?”陈序洲倒是埋怨起她来了。
“交补考费的又不是我。”温听澜倒是想看看他能整出多新奇的事情出来。
车一路开到城西,洵川多平原,整座城市唯二的两座山也才两百多米的海拔。
道路两侧种着枫树,温听澜反应过来这里是洵川每年秋季赏枫最有名的景点。
大半夜在夏天看枫叶?
在温听澜的狐疑中,车拐进没什么车辆的省道,不到秋季山脚下的商铺似乎没有什么生意,陈序洲将车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温听澜环顾四周,想不到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解开安全带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看星星吗?”
陈序洲将车熄火:“这事做过好几遍了,有点新意嘛。”
新意新意。
温听澜撇嘴:“抢银行没干过,有新意嘛?”
“虽然雌雄大盗也是爱情剧本,但是我们要浪漫可以不学他们。”陈序洲打开车门,“来吧。”
淡季打烊也早,老板打着哈欠似乎准备关门了。
他们讨嫌地卡着点进了店,这似乎是家专门卖茶叶的店,老板招呼他们在前厅坐下,陈序洲像是常来,指着后院:“龙井、四季,我们坐后院。”
店里装修是原木风格,温听澜跟着陈序洲朝后院走。后院树影婆娑,山间吹下来的风搅动着树叶。
龙井上得快,凑近能闻见好闻的茶香,温听澜不懂茶都觉得清香。
陈序洲见她嗅茶:“怎么样?”
温听澜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抿了一口,被茶水烫到了舌尖:“老街不也有茶楼吗?哪儿还有评弹呢。”
“有个东西老街肯定没有。”陈序洲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等老板将一盒子手工糕点拿过来时,他抬手让老板帮忙将四周的灯关掉。
今天月亮很圆,天上的云追风赶月,朝着东南方向奔去。
黄绿色的荧光在树影中亮起时,温听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一个小点在那儿一明一灭,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光点从墨色的夜色里飞出。
温听澜有些惊讶:“萤火虫?”
城市化建设越来越高的现在,温听澜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见到萤火虫是什么时候了。
陈序洲不答反问:“这回能赢老街评弹了吗?”
温听澜侧过身,直直地望着那些萤火虫,新奇地就像是第一次在望远镜里看见木星一样。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转过身时却发现陈序洲没在看萤火虫而是在看她。
“开心吗?”
“怎么了?”温听澜好奇,“要问也是我问你吧。”
毕竟他今天心情看起来会比自己糟糕得多。
陈序洲:“你在英国这几年阿姨叔叔联系过你吗?”
温听澜蹙眉:“问我开不开心,原来是看我开心要给我捅刀子了。”
但她知道陈序洲肯定不是来犯贱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温听澜想了想开始开口了。
“我出国是互惠生,我寄宿的那户人家没多久后污蔑我偷东西,虽然后来证明我的清白,但那户人家也不能继续寄宿了。我半工半读找了个旅馆前台的工作,然后遇上老板想潜规则。我打电话回去,没说要钱,甚至开口和我爸妈说借钱,他们都说没钱,但他们给我弟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后来我再也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说完,温听澜看向陈序洲,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帮他们亮起了几盏不影响看萤火虫的小壁灯,借着光,她看见他脸上惊慌和难过。
那双浅色的眼眸里情绪猛烈地翻涌。
陈序洲看见温听澜脸上方才因为萤火虫带来的喜悦和开心褪了下去。
“所以我也很恨你,那时候我很想你,哪怕不在一个国家就只是隔着网络陪我就好。但你选择了宋娴艺,没选我。就像你以前高中随口让我给高中那只猫取名字,我回去想了好几个,第二天想告诉你,结果你转头让宋娴艺取了名字。”
温听澜整个高中的暗恋,就像是一场无人赴约的电影。大学的时候,她等来了赏光,最后难堪收场。
“对不起。”陈序洲半晌才说出这句话,很苍白的一句话远远不够但他却说不出别的了。
“干嘛突然提这件事?”温听澜缓了缓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