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是贺兰梓取的,他的人生是贺兰梓拯救的。
贺兰梓丢开了木棍,侧身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火光映在贺兰梓的脸上,她原本以为是个轻易的动作,现在倒觉得烧脸。
贺兰梓随即闭上眼,将烦闷的心思抛开——她会将他牢牢绑在自己身边,但若要让她表现出挽留的意思,那她是不肯的。
微弱的呼吸声因距离的靠近而放大,凌乱的散发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迟央淮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不敢调整姿势。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看似悠闲,另一只紧握成拳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肌肉紧绷,深深克制住自己将要紊乱的呼吸声,生怕惊扰到贺兰梓的美梦。
火堆渐渐熄灭,最后一颗星火归于黑暗,整个山洞里只剩下突然让人心惊肉跳的水滴声。
迟央淮睡不着,发丝的清香不断在他的神经上跳舞,让他难以自持。他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又可耻地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贺兰梓的呼吸声已经渐渐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他抬手虚虚地摸了摸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融入了强烈的痴迷和留恋。
“阿姊……”
他忍不住轻轻呼唤一声,仿佛所有的欲望都能从此处得到宣泄。
但他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梦遗对象是贺兰梓开始。
迟央淮收回了手,用力按摩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不敢继续了,多那么一点触碰恐怕都会直接烧断他的理智。
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不舍得放手的煎熬。
天色渐亮,外面出现了日出时分的鱼肚白,贺兰梓醒得早,侧头只见迟央淮左边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拖着下巴,似乎还在睡着。
贺兰梓细细观察了一眼,黑眼圈倒是比平时要重,看来休息得不好。她正要起身,迟央淮便醒了。
“阿姊。”声音还有些慵懒低沉,睁眼后的第一声更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他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肩膀,“阿姊,昨晚休息得如何?”
“还行。”贺兰梓点点头,“走吧。”
远处的晨光慢慢泻下,在山林里照出一片生机。太阳永远不吝啬自己的光芒,即使是窗户,也要透过去才行。
姜落这一晚睡得不算踏实,多了一个人在旁边,总归有些戒备。不过昨日耗费了过多精力,一下有些脱力,最后还是睡着了。
两人醒来后洗漱好,一起用了早饭,向蒋蓉请安后刚回到院子里坐下,严安鹤就过来了。
严佑今日休沐,严安鹤先去了他的房间,却被告知严佑留宿在姜落的院子里,他便过来一并请安了。
“父亲。”他先向严佑请安,随后看向姜落,“沉夫人。”
姜落点点头,面上平静,眼神却是有些回避的。
严安鹤不敢多看姜落,注意力便放在严佑身上,他总觉得严佑有哪里不同,观察一阵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父亲,你昨晚休息得好吗?”
小孩子只是出于关心,却把严佑问得一呛,“当然,我昨晚休息得很好。”
姜落跟着看过去,好像是有些面色疲惫,只不过严佑都说了他没事,那她就更不会放在心上。
“课业上遇到问题了?”严佑立刻转移话题,“我看看。”
“嗯……有几个字我总是写得不好。”严安鹤有备而来,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宣纸,摊开放在了桌前,拿之前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看到姜落还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
姜落低头看了一眼,率先给出评价,“好看。”
宣纸上的字笔法稚嫩,字也很简单,但完全看得出一笔一画都写得极其认真,且私下里有多加练习,比起同龄孩子的书法秀气不少,笔锋也隐约显形。姜落想到自己的字,真不如他。
游席知曾说,她的天赋全用在跳舞上面了,狗抓着笔杆子都比她写得好。再者,笔墨纸砚也很贵,姜落有自知之明,也就不做浪费。
“真的吗?”严安鹤听到评价,下意识接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严佑算是反应过来,他哪里是请教课业,更多的还是想要夸奖罢了。只不过怕严佑说他自负,小小的打了个幌子。
严安鹤看到严佑了然的笑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接话接得太快了,还没有得到严佑的评价,便追问道,“父亲,您觉得呢?”
“挺好的,继续加油。”严佑并没有做过多的指导,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夸赞,他来了兴趣,转头问向姜落,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夫人的毛笔字写得如何?”
“难看。”姜落连斟酌用词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似乎是觉得不太准确,又补充上后面两字,“至极。”
严佑一愣,姜落的话基本不会夸大虚词,但这个评价未免有些过于狠了。
“不会吧。”严安鹤听不出来,只觉得姜落是在谦虚,仍然有些期待地望着她,想要看她写字,毕竟刚刚被姜落夸过,他也来了兴趣。
在一大一小热切无比的期盼中,姜落终究还是下笔了。她下意识写了一个“落”字,等到反应过来时,笔画已经改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
严佑看到字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他反复确认了几遍那是个“落”字,甚至还怀疑姜落不是用毛笔写的,而是……鸡爪。
这个字对于严安鹤来说还有些复杂,但横和竖他好歹认得,他觉得,这字应该会气得夫子吐血。
很灾难的一手字。
“……还、行……”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严佑的嘴里挤出来的。
姜落也不介意,更是继续夸起了严安鹤,欣赏溢于言表,“你写得好看。”
严佑听到了,抬笔在旁边落下一字,眼神颇有些急切,“那我的呢?”
严安鹤懵懂地眨眨眼——父亲这个样子,怎么好像和他差不多……
姜落考虑着自己的用词,小孩子眼里就是好和坏,对程度分辨得不明显,顶多加上好,更好,和最好。而对严佑来说,这种词就显得有些敷衍了,她不想这样做。
严佑看着姜落还在犹豫用词,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正要开口略过这个话题,院子里来了一男一女。
“秦叔叔,玉姨——”严安鹤最先注意到他们,规规矩矩做了个揖礼,然后跑了过去。
秦开舟一把抱起严安鹤转了几圈,随后放在肩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真乖。”他走过去十分亲昵地拍了拍严佑的肩,“我俩特意来看你们呢,怎样?感动吧?”
秦开舟显然是托了厉寒玉的福,才能从严府的正门进来。
没等严佑接话,秦开舟便已转头看向姜落,率先笑着打起招呼,“嫂子好。我是秦开舟。”
站在秦开舟身侧的女子随之朝姜落微微颔首,低头时扫了一眼她手上的镯子,对比秦开舟的语气淡了许多,“厉寒玉。”
姜落礼貌回应,打起十二分精神。
秦开舟咧嘴笑着,是肉眼可见的傻乐,看向姜落的眼神满是好奇,厉寒玉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好坏态度,神色平静,眼底里多了几分探究。
本该早就和这两人见面了,奈何厉寒玉经商太忙,一直不得空。蒋蓉又见不得秦开舟,他自然不会单独前来。最近姜落被人“偷”了东西,蒋蓉放心不下姜落出门,厉寒玉今日又刚好得空,蒋蓉便请她带着姜落出去走动走动。
蒋蓉对厉寒玉有恩,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沉夫人我就带走了。”厉寒玉对严佑道。
严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着姜落轻轻点头。
一旁的秦开舟忽然哼了一声,“那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咯。”严安鹤也表示同意,他在秦开舟耳边说悄悄话,“父亲刚刚还求表扬呢……”
“严安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