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知道那些话让人不舒服,即使自己嗤之以鼻,却仍在下意识地先谈起“不容易”。
为什么一定要不容易,女子明明可以轻松做到。
你可以说,发了狠地坚持它,不顾其他的杂音,这样不容易;但不能因为是女子去做这件事,所以不容易。
厉寒玉沉默片刻,选择了帮忙。她不该连原因都不知道就一口否决,更何况谁都有理由拒绝,唯独她不能阻止。
那就相当于在否定以前的自己。
“原因是什么?想挣点零用?当然,这只是我用来安排具体事宜的参考,无意窥探你的隐私,我得对你负责才行。”
姜落点点头,“是零用。”拿在自己手里自己用,可不就是零用。至于自己想怎么用,用在谁身上,那就不在这个回答范围内了。
“行。本钱拿得出多少?”
“没有。”姜落摇摇头,委屈巴巴的,似乎是才知道居然有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也不是不行。”两人对零用的概念不是同一个,厉寒玉自然是奔着做生意去的,直接干票大的,“你是想一切从零开始?”
“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让你先赚点本金出来吧。”她的视线在姜落身上来回看了几圈,“你的身段很不错,气质也是独一份,穿起衣服比一般人好看得多。你知道的,一般贵妇人大多看不起商人,就算心里想要试一试那卖出的东西,也必须要有个人起头,心里才不觉得丢面。虽然寻常百姓不介意这个,但有些绸布他们用不上,穿在身上也更讲究实用,也就起不了太大作用——你倒是很合适,无论是身份还是最终效果。”
“我的成衣店马上就要有新品了,你来当那个起头的人,如何?”
“就这么简单吗?”
厉寒玉一愣,本以为姜落会拒绝,心里还想了其他几套方案,看来是用不上了。“嗯……暂时就是这样一个想法,毕竟有些临时,具体的我之后让秦开舟——”她忽然停下,“你提前跟蒋夫人和严佑商量过了吗?”
没等姜落回答,厉寒玉又摆了摆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钱。这钱我一月给你结一次,到时让秦开舟给你带来,如何?”
姜落想了想,“日结吧。到时我去你店里直接取,可成?”
“也行。”虽然面无表情,但厉寒玉眼里的精光依旧亮了几分,像是脑子里一直在拨算盘,那钱币流动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一番洽谈后,姜落起身送走了厉寒玉,心头堵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刚准备坐下,就看柳嬷嬷在院子外站着了。
姜落又赶紧起身向柳嬷嬷走去,嘴角自然而然地起了一点弧度。当姜落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别扭至极。
柳嬷嬷说她表情太平,哭和笑的表情都得练,待人接物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起先那会儿还比较轻松,能适应,后来就越来越不一样了。姜落越跟着学越觉得困难,尤其还要紧绷着一根弦以免被识破身份,感觉自己僵了不少。人、物、交际,每个细节都要刻在心里——外面有的是人挑错,稍微一点不对都是要被人嚼舌根的。
原先她晚上得空还会和云枝跳一段舞,最近着实没了精力。
一晃神的工夫,鞋子就已经停到了账房门口。
柳嬷嬷上前摊开一张宣纸,用镇尺压着,旁边摆着一个陈旧的账本。她蘸好笔墨搁置在笔山,打开了一页放在一边,朝她笑盈盈道,“二少奶奶,今日便不学新东西了,这页账本你先誊抄下,然后把错的地方圈出来便是了。”
完了。
姜落当即一个晴天霹雳,她那手鬼画符一出来,恐怕会被扫地出门的吧。
她强行镇定地拿起账本硬着头皮往下看,脑子里想着如何才能避开这次誊抄。看完账本后,姜落指了指其中几处,说清了原因和理由。
“说的不错。”柳嬷嬷赞许道,似乎没瞧出她的回避,“那就烦请二少奶奶誊抄一遍。”
“我写字不好看,所以……”姜落皱起眉头,似乎还想劝说她停止这个荒唐的想法。
“无妨。”
姜落叹了口气,提笔落字,破罐子破摔。
“……”
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
柳嬷嬷只认得了宣纸和墨水这两个东西——她刚刚真的是在写字?
那手字简直惨不忍睹。
这让蒋蓉的手都没忍住颤抖。
“你说……这是小瑜写的?”她手里拿着那份誊抄的内容,尾音渐弱,似乎都失去了询问的勇气,“也、还——”蒋蓉眼睛紧闭,“凑和不了一点。”
比她当年写得还要难看——百倍不止。
“学得不赖,倒是这字实在——真是奇怪得很。唉……找个时间让佑儿教教她罢。”蒋蓉深深叹了口气,也没有多想,“最近她都在做什么呢?”
“大多时间在院子里看书。落空的时候,云枝姑娘会陪着她逛逛严府,又或者上街四处看看。”
“没了?”蒋蓉有些不满意。
“嗯。”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小瑜到这儿来确实是人生地不熟,但总归是要适应京师的。崔家上次专程送请帖来了,让她准备着去吧,以后还要和不少人打交道,就当去长个见识。”
“是,夫人。那我就去——”
“等等。”蒋蓉又叫住了柳嬷嬷,“毕竟是我的儿媳,还是我找个时候跟她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