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第79节(1 / 2)

狗子抠着拐枣,他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娃子,家中遭逢巨变,一下从有爹的孩子变成无家可归的娃,他心里未尝没有担心害怕,只是娘和姐姐都在身边,担忧的情绪被他压制住了,眼下娘和姐姐都不在,一只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亲哥迫不及待把他赶出家门,而眼前这个只短短相处两日的哥哥却温柔地询问他的意见,狗子忍了几日的眼泪“刷”一下便流了下来。

    他没嚎啕大哭,咬着下唇一个劲儿抬臂抹眼泪,别说正在屋里收拾床铺的赵素芬,连耳力绝佳的卫大虎都不晓得他在哭。

    满仓见此心疼得紧,干脆伸手拿过他手头要被抠烂的拐枣,剥了皮赛到他嘴里,甜滋滋的果子在口腔里满眼,狗子哭着哭着破涕为笑,自个拿着吃了起来,打着哭嗝说:“哥嗝,你,你真好。”

    他半点不闹人,好哄得很,满仓更稀罕他了:“那你愿意不?咱母子三人一起住。”

    狗子哭了一场,感觉心里没那般难受了,他咬着拐枣,凳子高,他两条小短腿悬空一摇一晃的,看着他亲哥道:“愿意,哥,我帮你打村里的小孩,谁再敢拿小石头砸你,我就把他脑壳打开花!”他小模样凶巴巴的,心情就和那七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泪珠子还在睫毛上挂着,这会儿已经咧嘴直笑了,“家里有母鸡喔,哥,我和你一起去菜地里抓虫子喂鸡呀。”

    “好啊,明儿咱就去抓虫子喂鸡,母鸡下蛋了,叫娘给你蒸鸡蛋羹吃。”满仓笑着说。

    “我们一起吃嘛。”狗子伸出手,满仓便把他抱下来,狗子嗷嗷叫唤着跑到屋里抱着娘的双腿撒娇,说他要住在这里,要和哥哥一起睡觉,哥哥答应他明儿一起去菜地抓虫子喂鸡。

    赵素芬看他眼圈红红的,心里啥都明白,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大儿子,眼睛也有些湿润,咋这么懂事啊,满仓咋就这么懂事……

    卫大虎不晓得那母子三人在屋里是咋一番温情,他把半扇猪头都给分了出来,猪头猪尾巴肋排肘子和猪腿五花肉,整整齐齐放在筲箕里,整就一充满年味儿的场面。

    周家族长带着人来时,他手里头还拿着把带血的砍刀,听见敲门声,他也没等满仓从屋里出来,自个便把大门打开了。

    周族长是个上了年纪的汉子,头发花白,卫大虎估摸不太出他的年岁,看起来很老,但又比日日下地农活熬白头发的瞧着要养尊处优些,发白,手却没啥茧子,所以他的年龄应该比他的面容要老。周族长是听来报信的族人说那个白皮子婆娘赵氏回来了,还带着她女婿和一个娃子,大包小包的,瞧着像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回来投奔大儿子。

    他一听便气得脑仁阵阵儿疼,当初就看她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哪有正经妇人前脚男人刚死,后脚便跟着别的男人回家,说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谁信?那李家的蠢货不知晓,他却是晓得的,赵氏心眼子多着呢,男人刚埋,土还没平扎实,她私下就把家产偷偷全卖给了村里一户儿子多的人家,这样的妇人,他咋可能容得下?满仓爹一死,他便叫人盯着她,防的便是她梅开二度,把他周家的田地卖给了外人,她再带着银钱和女儿继续找下一家!

    在周族长眼里,满仓他爹就是个憨子,当初给他踅摸对象,他愣是瞧不上,结果怎么着,大姑娘他瞧不上,硬是找了个二嫁妇,白白给别人养孩子!

    他带着族人气势汹汹来,甭管开门的是谁,他都在心头想好了说辞,脸上挂上了最严肃的表情,正待开口发作,便被那个健壮的高个子笑着迎了进去:“来者是客,有啥事进门再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族人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嘴里的话生生在齿间转了一圈,硬是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大门敞开,是迎客的态度,周族长一摔衣袖,抬脚跨了进去,他倒要瞧瞧他们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那白皮子若是想歪缠上满仓,也得他们周家人同意才行!

    敲门声里头的人都听见了,满仓出来见是族长来了,他脸上并无慌乱,而是请族长去堂屋上座,又招呼族人们坐,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论亲都是叔伯辈。

    等众人坐下,他还想去灶房给他们倒水,被族人拦下,他家啥情况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倒啥水啊,他们上门来也不是为了这碗水的。周族长心里憋着活儿,主要这座位安排让他上火,说满仓是个小娃子不懂事,他却晓得叫他上座,但下面的位置,他却留给了那白皮子妇人周氏。

    他这啥态度,堂屋里的人都不是傻子,这是要把家给她当了啊!

    她进门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便把满仓游说得把当家做主的权利都交给她了?这妇人果然是个难缠的主,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赵素芬咋可能不明白儿子的意思,她看了眼满仓,堂屋不大,坐满了周家族人,连满仓都没地儿坐了,便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见你娘望过来,他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娘回来了,这家自然是叫给娘当,家里她来主事,客也由她接待。

    心里长吁一口气,儿子都把场子给她撑起来了,赵素芬自然也不虚,她看向周族长,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身体还是这般康健,好呀,真是好,还是我们周家村风水好养人,汉子强壮,妇人和睦,老人高寿,日子过得舒心。”

    “所以你就回来了?”周族长一双老眼看着她,这妇人离开周家村后,后头她又嫁到了杏花村的钱家,这些都不是啥秘密,十里八村你家娶媳妇我家嫁闺女,都通婚呢,咋可能不知晓,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之所以瞧不上赵氏,除了她头一个男人才死她便立马贱卖家产带着女儿二嫁,还因她才离开周家村,连个磕绊都没打,转头便被钱厨子接回了家。

    杏花村的钱厨子,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是咋认识的?周族长在心里冷笑,怕不是他办六十大寿那年,钱厨子上他家做席面,那时便和上门吃酒的她勾搭上了罢!

    眼下钱厨子刚死,她就带着在外头生的娃子回了周家村,满仓他爹接盘一次还不够,满仓还要接第二回 ?

    真当他周家无人了!

    【作者有话说】

    稍后捉虫

    第86章 86

    ◎尘埃落定◎

    他这般直接问, 赵素芬便也爽快点头,道:“您是个消息灵通的,十里八村近来有啥喜事丧事, 谁家娶亲谁家嫁人,想来您都晓得。我离开周家村后嫁去了杏花村钱家,前几日我那男人去平安镇郑亲家家吃酒,没曾想在镇上遭了难,被几个流氓痞子给抢劫了, 他护着银子,最后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被我那两个继子拉回来。”

    周族长沉默不言, 坐在堂屋里的周家人却是交头接耳,显然都听说了这事儿,但具体细节外人不得知,毕竟涉及到钱琴儿,钱家俩兄弟嘴巴闭得死紧,硬是没露半点口风, 对外只说爹在隔壁镇糟了难, 遇到无赖被抢了银钱,爹不给,才遭了这事儿。

    如今赵素芬也是这个说法,倒不是特意给钱琴儿遮掩,这不是担心被她连累吗?毕竟她若传出啥不好听的名声,回头累及到她家桃花可咋整?村里人一天到晚没啥谈资,就好那口颠倒黑白, 别回头传出更难听的话, 那才真是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你们也晓得, 我嫁去钱家时, 家里那两个继子都已成婚生子,我一个当后娘的,人家咋可能给我好脸色,不过是上头有个人压着,这么些年日子才得以过下去。”赵素芬笑了笑,晓得和他们说道理说不通,那就直接说重点,“如今上头那个能压着他们的人一死,他们兄弟自然容不下我这个后娘,我后头生的儿子年岁尚小,和当年的满仓一样大,说话不顶事儿,也没人把他的意见放在眼里。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就又重复了一遍当年的经历,被人赶出了家门。”

    这话说得,周族长脸色有些别扭。

    赵素芬就是故意刺他们,她心里咋可能半点不怨怼?不过是忍着罢了,虽然没想和他们闹僵,但抱怨两句咋了,被他们联手赶出去的人还不能有气了不成,撒撒咋了?

    她笑呵呵欣赏了一下众人的脸色,这才继续道:“他们爹今晨出殡下葬,前脚刚回家,后脚就说分家的事儿,我一个老婆子带着个小娃子,能说啥?自然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家分了,我一亩地没分着,老屋也没我的份儿,就分了些粮食和我自个养的家禽……哦对,还有几两银子。毕竟我给钱家生了个儿子,他们兄弟为了面子,不叫村里人指着他们脊梁骨骂刻薄未长成的小弟,我这才安安稳稳从钱家出来了。”

    听见她还分了几两银子和粮食,周族长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她这不是空手回来扒拉大儿子吃白食的?

    “屋子没分到,在杏花村也没啥亲戚,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本来女儿女婿是叫我去他们那儿住,可我还有个大儿子呢,当娘的不去儿子那里反倒去女儿女婿家,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我怕误了满仓的名声,若叫外头不知内情的人知晓,骂他不孝亲娘,误了他事小,若是误了周家的名声,我罪过岂不是大了去了?”赵素芬见周族长脸色漆黑,她心里一阵儿发笑,感觉嘴巴有些渴了。

    满仓一直看着娘呢,见她舔嘴唇,便去灶房给她端了杯水。

    周族长哪儿能听不懂她话里有话,感情她还威胁上他了,她从钱家分家出来没地儿去,若是舍了儿子,反而去了女婿家,外人谁得指着满仓骂一句不孝?毕竟满仓不再是当年那个话都说不明白只晓得哭的小娃子了,儿子奉养爹娘天经地义,这是孝道,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是一个“不孝”的罪名背在身上,就如她说的,误了他事小,若是连累了周家村的名声,那才是大事。

    “你这是啥意思,威胁我留下你?”周族长怒不可遏。

    “您想多了,我留不留下,可不在您的意思,而是在我儿子满仓。”赵素芬心里发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当初周家人越俎代庖赶她出家门,凭的是啥?凭的不就是她男人死了,满仓是个口齿不清的小娃子,半点做不得家里的主,所以才他们说啥就是啥。如今可不同,满仓已经长大,他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他做得了这个家的主,他愿意让谁住家里,只要对方不是十恶不赦人人喊打,谁敢拦着?族长权利再大又如何,他手再长,若不拿出个正经理由,他也没资格管别人家的家事。

    说她水性杨花,她可当着他们的面勾搭人了?

    说她要私自卖地,他们可当场抓住她卖了?

    赵素芬都不稀得和他们掰扯这些,晓得他们今儿登门没揣着啥好心思,怕是恨不得再次把她赶出村。不过到底是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她也不想把人气出好歹,日后可还要在一个村里住呢,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硬气了一会儿,转头又开始服软,看着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周族长,还有坐在堂屋里的周家人,温声道:“在座的都是满仓的长辈,甚至是满仓他爹的长辈,是我说话没个轻重,你们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妇人计较。不过我话也没说错,满仓是我儿子,我眼下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能回周家村找他,断不可能叫他背上个不孝的罪名,耽误了他的名声,甚至累及了村里,日后叫别村人看清我周家人。您也别瞪我,我以周家人自居有啥问题?我好歹给周家生了个儿子,我那早死的男人与您家还没出五服,若不是我,他这一房便断了香火,我这功劳您半点抹不掉。”

    周族长深深吁出一口气,没说话,算默认了。

    他们村越是姓周的人多,反而愈依赖和外头说亲,毕竟关系越亲近,生出的娃越是容易出现问题,这也是为啥他看中周氏和周家村的名声,没办法啊,谁家嫁姑娘不晓得托人打听,若是他们村子名声差,他们周家的汉子咋可能说到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