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鹞子(四)(2 / 2)

    少年将手往颈后一垫,语气状似浑不在意,实则目中早已晦暗冷彻一片:“小时候我也觉得她将我疼在了心坎上,她给我取小名,亲自给我讲蝴蝶妈妈的神话,我以为这就是爱护了。可后来再大些才知道,她会带去祭祀的人只有我堂姊,又例如这回同大历结盟,她想推出来和亲的人也只会是我……”

    “阿芙,”他又叫她一声,“我们在她们心中兴许有些重要,却没那么重要,总有些人事要排在我们之前的。”

    屋中登时一寂,只余风声穿过,顷刻间就融入青天碧日当中。

    “那是你祖母,不是我阿娘!”舒芙避开他的眼睛,朝窗外晴空遥遥窥一眼,忽而道:“好凉的一阵风……我想起来了,阿娘当时是说头疼,兴许又着凉了吧?所以她才没听我讲话说完……”

    “舒芙,”他甚至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出声截断了她,“这话你自己信吗?”

    舒芙一下瞠大双眼,愣愣看向他。

    他几乎从未叫过她的全名,这一声无异振聋发聩。

    她不是傻子,阿娘身体不适有几分真假,她当然能感觉的到,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那是她的生身母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仰赖的人,忽然有一天,这个全心仰赖的人却要做一个将她推向深渊的推手,她疼得肺腑都要蜷缩起来。

    于是她只好一遍遍为阿娘找借口,企图说服自己,阿娘并不是不眷顾她,只是不明真相、只是身体不适、只是……

    她无数自欺欺人的念头,在这一刻,被占摇光直白地戳破了。

    舒芙脸色逐渐褪白,眼眶却红作一圈,泪水一颗一颗沿着脸颊往下落。

    占摇光顿时觉得呼吸都艰涩了,眼眶跟着她一起泛红,哑着嗓音开口:“不要哭……”

    舒芙眼前濛满泪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执拗地看着他,企图从他口中听到两句回旋的话——

    譬如你阿娘还是记挂你的,例如什么什么,随便扯两件荒诞的事佐证都好。

    但少年只是拉着她的手,并不遂她的愿。

    占摇光本就不是什么心肠冷硬的人,在舒芙面前更可算说没有半点脾气,她此时面色惨白,泪落不止,看得他心脏也揪作一团,仿佛也要碎裂一地。

    他几乎要忍不住说些虚假但足够宽慰她的话,然几番纠结之下,他终是强忍住了。

    她如果想要自由,那就不要为任何人所囿,她要足够自立、足够坚韧,群山万壑都不要消磨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凡人凡世都不值得她自怨自艾。

    两人僵持许久,终究是舒芙先错开眼,草草揩尽了脸上的泪,从屉箱中拿出把錾花的银剪子,将梁之衍的拜帖剪成几张废屑,一把洒进了角落的香斗中。

    黑烟随之腾起,呛得她轻咳出声。

    占摇光起身,朝她那边迈了两步,口中那声“阿芙”还没出,便见她头也不回,径直推门出了屋子。

    占摇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一空,逐渐意识到——

    他们两人,似乎,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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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戈汉叁又回来啦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