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中的咄咄逼问并没有来，林沁雯又走了。她走后，沈一柯瘦削的身子才开始略微有些颤抖，他动作轻缓地跪在林露婉的墓前。

    “对不起。”他的头磕在石板铺就的路面，轻轻的，却似乎异常沉重。

    这晚，沈一柯很晚才回到租房。一推开门，沙发上坐着的周漾就扭头朝他看过来。

    “你今天回湘城了？”他问。

    沈一柯强挤出一抹笑，轻轻应了声“嗯。”

    他换鞋的时候，周漾又忽然问道：“沈一柯，你有讨厌的人吗？”

    沈一柯顿了一下，随即云淡风轻地说：“没有。”

    “真羡慕你，”周漾轻笑，“你说给一个对百合过敏的故人送百合，是什么心态？”

    沈一柯一怔，百合过敏？林露婉对百合过敏吗？

    原来是这样。沈一柯心里莫明地松了口气。

    还好踩烂了，不然他更对不起他了。

    “或许他不知道。”

    “那是他前妻，他会不知道？”

    原来他还以为那是他父亲送的。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周漾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沈一柯收到林沁雯的微信消息。

    [林老师：地下车库见。]

    他将手机放兜里朝车库走去，上了林沁雯的车后，陈巍忽然走过来。陈巍停在林沁雯的奔驰前，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车窗摇下后，他腆着脸问：“能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吗？毕竟这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看来他是不知情的。沈一柯面色淡然地望着他。

    林沁雯微笑道：“私事。”

    说着便又摇上了车窗。

    驶出学校后，林沁雯说：“放心吧，今天的对话没有你的允许，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谢谢。”

    “这声谢谢一出来，你就把自己放在低位了。”

    沈一柯微微扯了扯嘴角，可连一个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

    这次她带他来到了另一家餐厅。

    “这几天我专门调查了一下，才发现领养你的人给你伪造了亲生儿子的身份。你变化太大了，要不是在我姐姐的墓前看到你，我完全不会把你和十年前那个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她说了很多话，沈一柯都觉得无关紧要，只记得那句：“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没法拿周漾去赌，所以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都请离开他吧。”

    这句“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霸道又决绝，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也就是直接拒绝了他的致歉。能理解，毕竟谁放心将仇人的儿子放置在所爱之人身边？

    “虽然你已经保送清北了，但还是好好高考吧，在那之后，我不希望再看见你。”

    即便林沁雯话语无情，但语气依旧算得上温和。这算是老师的自我修养吧。要知道对面坐的，可是残忍杀害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的仇人的孩子。林露婉的死，她应该是除周漾外，最痛苦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