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这日,揽月从外头跑进风铃院,进屋时像是要断气了。

    焉谷语吓了一跳,赶忙去给她顺气,生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

    “小姐,小姐,那个……”揽月一把抓住焉谷语的手,圆润的面上红彤彤的,像极了红苹果,“那个,那个,皇子,皇子,皇上,斗奴,他,他,是……”

    她说得没头没恼,换做其他人一定听不明白,可焉谷语明白,揽月在说赤獒,“赤獒他怎么了?别急,你先喘气,等气顺了再说。”

    揽月使劲点头,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等气顺了才开口,“小姐,奴婢方才跟几个厨娘出去买菜,听得街坊邻居们都在谈一件事,他们说,刘淑妃当年生的不是狸猫,其实是个皇子。还有,就在昨日,皇上将那名皇子接回皇宫了,有个小乞丐说,他看到皇子面上烙了斗奴场的印记。奴婢觉着,小姐应该知道他是谁。”

    “他居然回宫了……这么快。”焉谷语捏着身前的青丝陷入沉思。梦里之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赤獒该是在七月十五回宫,而今日才五月初二。

    为何会提早这么多。

    这一事提前了,那其他事多半也会提前。

    他是说了那句话,可她什么都没做,再者,那句话能抵得过仇恨么?

    “小姐,小姐?”焉谷语许久不说话,面色也奇怪,揽月慌了,急切道:“是不是头疼之症犯了?”

    “不。我是担心。”焉谷语按着桌面坐下。此时,她是有点埋怨父亲的。

    倘若父亲不那么固执便好了,她还能多与赤獒处处,多让他答应些事,不管结果如何,有承诺总比没有强。

    揽月好奇道:“小姐担心什么?”

    焉谷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皮肤光洁无暇。还记得他们第二次见面时,赤獒咬了她一口,咬得她都流血了。“担心他发疯咬我。”

    第42章 陆惊泽

    夜里, 延德宫里的宫女全被遣出了寝殿。

    辛白欢褪下凤服换了身素净的寝衣,懒散地躺在贵妃椅上,纵然年华不再, 却有种岁月积淀的美。那双明眸半寐半开,似乎在等人。

    “娘娘。”杨觉远端着拂尘从外头走入, 恭恭敬敬道:“今晚皇上不过来了。”

    “呵。”辛白欢冷哼一声, “不过来也好。”说罢,她抬臂撑住额头,难受地闭上眼。

    见状,杨觉远上前,主动替辛白欢揉捏太阳穴, “殿下已经是大人了, 娘娘不必过于忧心,何况有些事奴才也能做。”

    辛白欢侧过脸, 秀丽的眉间隐隐凝了一丝愁, 她轻声道:“你总关心我,关心观棋, 那你自己呢?”

    按在太阳穴上的手顿了一顿, 复又继续按压, 杨觉远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奴才不重要。”

    “阿远, 你真的不后悔么?”辛白欢抬起手,有意去扯太阳穴上的修长手指。这一句,她声音里带了哽咽。

    手指与手指一触碰, 那些记忆便都涌了上来。

    许久以前, 她是辛府小姐, 而他是辛府马夫的儿子。她的马术是他教的, 他的才学是她教的。他们俩一块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奈何她未来的路早被辛家安排好了,注定要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自然,她不想招惹他,然而感情的事谁也控制不住。

    尤其是少男少女,最易动情。

    她虽喜欢他,却从未想过跟他私奔,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及笄之后,她曾多次跟他断绝往来,还说了许多伤人的话,但他不听。

    每日清晨,他都会在她闺房的窗户边放上一束最新鲜的花。而每当看到那束鲜花时,她便会将自己剖成两半。一面为辛家,一面为自己,谁也占不得上风。

    后来,选秀的日子到了,她没法子,只能骗他说自己要与他私奔,让他先去江南等着。一等他离开,她便进了皇宫。

    进宫半年,她从秀女升到了美人,而他渺无音讯。她想,他定是留在江南娶妻生子了,这样也好。没想在第二年,她在皇宫里见到了他。他回来了,不仅回来还进宫当了太监。

    这样的情意,她觉得自己此生难以报答,只能期盼来世。

    自此,两人在皇宫里互为依靠,殚精竭虑,一步步往上走。如今,她是皇后,他是一等太监。

    可毕竟这是皇宫,一个闲言闲语便会要了他们的命,以至于许多时候她得在人前骂他,辱他,甚至将他推出去,看他被人奚落。

    “不后悔。奴才永远都不会后悔。”杨绝远一字一字说着,掷地有声,“对于奴才来说,只要留在娘娘身边便足够了。”

    听得这话,辛白欢眼中当即升起一片水雾,水雾模糊了视线,她如何会不知道,他为这话付出了多少。

    “其实那日娘娘该将当年之事推到奴才头上。”念及几日前的惊心动魄,杨觉远不由叹息一声。

    “不,黍嬷嬷在我心里没有你重要。”辛白欢摇头,轻轻抚着杨觉远的手,“呵呵。”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只为辛家而活,活得很累,很累,现在,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活。”

    前头那话入耳,杨觉远不禁莞尔,然而想起黍嬷嬷,他嘴角的弧度又隐了下去。

    “阿远。”辛白欢拉着杨觉远坐下,细细打量他,岁月只在他面上留下些许痕迹,在她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每日清晨会采一束花放在她窗口的少年郎。“对不起……”

    杨觉远蹙眉,沉声道:“奴才最不愿意听娘娘说这句。”

    霎时,辛白欢鼻子一酸,像个小姑娘似的捶了他一下,她红着眼,倾身靠在他的胸膛上。“那你想听什么?”

    “咚咚咚。”忽地,房门被人敲响。

    辛白欢犹如踩着尖刺一般,急忙直起身,不悦地看向房门口。

    杨觉远为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后才起身开门。见来人是陆观棋,他短促地松了口气,俯身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嗯。”陆观棋轻描淡写地觑了杨觉远一眼,他面上虽是在笑,却无端显出一抹冷意,“你出去。”

    “是。”杨觉远二话不说便退出了寝殿。

    对上眼眶泛红的辛白欢,陆观棋神色一滞,“儿臣见过母后。”

    辛白欢这会儿已收起全部情绪,端庄大方,全然不似方才的女儿娇态。她起身走向陆观棋,问道:“这么晚过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