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2 / 2)

    “没怎么,旧伤而已。”陆惊泽定定地瞧着焉谷语的脖子,越看越觉得红痕刺眼,心道,方才不该下手那么快的,该同上次一样,折磨死辛逐己才好。

    真是太心急了。

    他暗自懊恼,眉心紧缩,在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病得重了,心情不佳。

    徐太医搭上陆惊泽的手腕,三指一动,随后,花白的眉毛开始乱飞,“殿下,老臣前几日开的药,您可有按时服用?”

    焉谷语面上的焦急瞬间化成了怒意。她说呢,他的气色为何这么差,原是没喝药。

    “我以为自己已经复原了。”陆惊泽轻声说着,语气虚弱,神情却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殿下,那毒会伤着五脏六腑,三两日排不干净,不是闹着玩的。殿下如此儿戏,真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徐太医是宫中老人,何况医者仁心,也不管陆惊泽是不是皇子,该说便说,“殿下再如此还是请其他太医治吧,老臣可不愿晚节不保。”

    “毒?”焉谷语抓住其中的关键字,问道。“徐太医,你方才说什么?殿下他中毒了?”

    徐太医愣了一下,这事陆赢那日交代过,不准同不相干的人提,他还以为焉谷语晓得便没避着她,结果她根本不晓得。“嗯。”他咳嗽一声,立马找了其他话,“殿下前几日被蛇咬了,中了蛇毒。”

    “是么。”焉谷语显然不信,突然,她脑中想起那俩乌楚国的舞姬。梦中,正是因为这俩舞姬下毒,陆惊泽才会卧病不起。

    看样子,陆惊泽中的毒确实是她们俩下的。所以她们俩根本不是被送回乌楚国,而是被处决了吧。

    想到这里,她更不明白。之前她明明提醒过他,他怎么还会中招,是有多不上心?

    “徐太医,那殿下现在是什么情况?”焉谷语边问边瞪陆惊泽。他最好是故意为之,而不是百密一疏。

    陆惊泽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没出声。

    “余毒未清,祸及脏器,殿下还是继续喝药吧,一日两碗,喝个一月便差不多了。”徐太医收回手,顺道收起垫手的软垫,叮嘱道:“虽说年轻是本钱,可再年轻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嗯。”陆惊泽应声。他舍不得死。

    他要是死了,她身体里的生蛊也就死了,到时,她肯定又得哭着忍受各种疼。如此,他怎会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一等徐太医出门,焉谷语连忙坐下身,板着脸道:“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若是你母妃还在世,她瞧见了会有多心疼?”

    她说这话是好心,然而谁都能听这话,唯独陆惊泽听不得。

    “你说错了,她不会。”陆惊泽挪开视线,冷声道:“她巴不得我死了。”每一字,他都说得很重,像是淬了毒。

    听得他语气中刺骨的冷意,焉谷语被震住了,不解道:“你又不是她,你如何会晓得她巴不得你死了?天下间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我娘虽然去得早,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陆惊泽没回话,嘲弄地哼了一声。是啊,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

    焉谷语知他性子偏激,许多话都说不通,也不打算继续说。她拉起金色绣线的锦被,一点点掖好。

    “想问什么?”陆惊泽好整以暇地看她,眉眼比方才舒展了几分,“不用藏着掖着。”

    “你……”焉谷语怔了怔,欲言又止。原本,她打算问问辛逐己的死,但转念一想,她问了做什么。

    辛逐己会死是罪有应得。有些事她下不了手,他下得了。

    “我什么都不想问,就想你好好照顾自己,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感受到心口传来的疼痛感,陆惊泽唇角一弯,似笑非笑道:“我做不到啊。”

    “为何做不到?”焉谷语蹙起眉头,不悦道:“这又不是难事。你好好听徐太医的,一日两碗解毒药,全喝干净了。再者,冷了便多穿点衣裳,身子不适便躺下休息。难么?”

    “难,比登天难还。”陆惊泽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头,“没人提醒,我这个人记性又差,很快便会忘了。”

    “猎隼不会提醒你么?”焉谷语望向外头,若有所思道。

    陆惊泽微微挑眉,“猎隼他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又怎会日日提醒我照顾自己?”

    “那……”我日日提醒你。焉谷语抿着娇嫩的唇瓣,没将后头的话说全。今日,陆赢请她看了出直起鸡皮疙瘩的戏,对自己步步紧逼。兴许,他很快便会有动作了。

    眼下,父亲还不喜陆惊泽,但这不算当务之急,陆赢的下一步才是。

    嫁给陆惊泽可以。只是,她还是怕他会同梦中那般对她,强迫她跟着他看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

    焉谷语移动目光对上陆惊泽,试探道:“倘若,我日日在你身边提醒呢?”

    陆惊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眼角牵笑,“真是难得,主人竟会说这样的话。这次,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焉谷语哑口,她说这话确实不是单单关心他,还为自己做了打算。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怕死。“我想活得久一点,也想护着我的家人。”

    “活得久一点”这五个字,在陆惊泽听来十分刺耳,而后头的“家人”两字,他听来更是烦躁。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我在主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还是一个能够消遣的男人,又或是……”他顿了顿,似乎想不出词儿了,“一个……”

    “不是,都不是。”焉谷语拉起陆惊泽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曾经我接近你的确是打着利用你的心思,但现在,你也在我心里占了一个位置。”

    没料到她会这么做,陆惊泽有些意外。“扑通,扑通,扑通……”他感受到了手掌下柔软的跳动。

    “啊……”他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字,嘲讽道:“心跳平稳,看样子没在说谎。”

    焉谷语别开眼,娇羞地盯着被上花纹,用细微的声音说道:“等生活久了,你也会是我的家人。”

    听得她的话,陆惊泽神色一窒,右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

    “呀。”他无意识收起五指,触感清晰,焉谷语当即惊呼一声,红着脸推开了他的手。她往后倾了倾,嫩白的面颊上浮满红云。

    盯着她面上的红云,陆惊泽先是不解,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揶揄道:“听你这意思,是要带着一家子人嫁给我?”

    焉谷语不答,反问道:“那,殿下愿意娶么?”

    陆惊泽将她抓过的手放在半空中,平淡道:“倘若我说不愿意呢?”